万州,长江自西南而入,向东北横贯长流。
码头上的行船生意红火、接二连三,将远方到来的旅人送至岸边。
一艘乌篷船上行下一个娇弱动人的美丽女子,袱,一下船就吸引了不少男客商垂涎的目光,女子眉心轻皱,带着愁容随人潮往城内快步走去。
仰天楼位于州府衙门和鼓楼之侧,背山面江,风景绝秀。这里的菜肴、佳酿乃至唱曲说书都堪称万州一绝,经营数十载来整日里游客如织,财源滚滚。
袱的女子进到仰天楼之中,并不理会唱喏的店小二,径直往后院走去。小二绕过几桌客人,连忙追了上去,口中叫道:“姑娘,姑娘,留步!”
那女子转过身,娇声骂道:“忙你的生意去吧!我找侯老板!”
小二见这姑娘无甚礼数,又且在院内横冲直撞,很不高兴,耷拉着脸说道:“小丫头,好没礼数!我们这仰天楼早已不做客房生意,只供餐食美酒。这后进是老爷寓所,岂能容你没由头乱闯!”说罢就要伸手来扯姑娘包袱。
两人正争执着,一位身着金色长衫,气度过人的中年人从花园旁的小楼里走了出来。他打眼一看楼下的人,心头猛地一惊,长吁一口气,对着小二吩咐道:“阿根,你且忙去吧,这位姑娘是我的贵客,不得无礼!”说罢,疾步走下楼,向那姑娘迎去。
二人见礼,中年人先抱拳俯首而拜:“少主!您可算来了!”
姑娘难得地收敛起来,拜还一礼,带着些许哭腔:“侯大叔!”叫完这声就再不开口,竟抹着眼泪低低抽泣起来。
原来,这丽容女子,正是从灭门惨案中唯一逃生的唐门少主-唐阿宝,而这万州仰天楼的店主人,正是唐门的旧友-金面猴,侯笑昀。
侯笑昀昔年曾得唐阿宝之父唐老爷子指点,习得一身暗器功夫。但唐门的规矩,本门绝学不得外传,所以唐老爷子并不认他这个徒弟,只是当作至交好友,二人以兄弟相论。虽说如此,但唐老爷暗中传艺之时毫不藏私,对暗器的打造、运用等等精要之处倾囊相授,完全没有将侯笑昀当作外人,侯笑昀感激之下,与唐家结下过命的交情,逢年过节,时常前去拜访唐门,唐家堡来人到万州的一切车马用度,也是大包大揽,从无二话。
唐阿宝也因为幼年曾跟随父亲到过一两次万州,对这个敬重父亲继而疼爱自己的异姓叔叔印象很深。这次唐门一族惨遭灭门之后,她如无根之萍,下意识地就漂泊到了万州城来投奔侯叔叔。
侯笑昀将唐阿宝引入客房,就吩咐了丫鬟前来伺候梳洗饮食,简略地安慰唐阿宝两句,就回了后花园。
侯笑昀虽从唐门习得了高深辛辣的暗器功夫,但却没有走舔血刀头的江湖之路,自青年时起,就做起了仰天楼楼主的生意人营生。
这些年来,在仰天楼醉酒闹事、威逼索贿的江湖人士不在少数,但侯老爷能文解的绝不武斗,靠着大方奉送金银,适时露两手绝活让生事者既拿了好处,又知了深浅而去,多年下来,无论是黑道白道都肯卖几分面子与他,赢得了一个金面猴的美名,在万州城算是威震一方的豪门。
侯笑昀虽久不在江湖走动,但仰天楼地处万州枢纽,来往的江湖豪客纷纭,消息流通不下于天下闻名的扬州醉梦楼。
唐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只逃脱了二小姐唐阿宝,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听到后让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心颤不已。唐门在蜀中屹立近百年,威风凛凛,虽然因为这两代的男丁稀少和避世不出,在江湖上式微不少,可要一夜之间将之灭门,这是何等恐怖强大的势力才能够完成?
出事之后,他忙安排了一批人手暗中打探散落在各地的唐门旧友和亲属,果真发现,背后的势力连一户都没有放过,正在各地进行暗杀行动以斩草除根。
自己和唐门的关系很是亲近,看来离敌人找上门已是不远了。在准备逃生前,侯笑昀苦思一夜,熬白的额头里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唐门散落在各处的亲友中,自己的仰天楼可谓一面旗帜,烈烈招风。若是真如消息所传,二小姐唐阿宝死里逃生,一定会寻到自己门下寻求庇护,若是唐阿宝一日未到,自己就还是安全的。
他不知道唐阿宝这一路上是如何逃脱重重埋伏和追杀,来到万州的。但是仰天楼目标太大,一定早被盯紧,今天唐阿宝进入后园,就意味着敌人随时会启动杀手,给最后的唐门和唐门旧友雷霆一击!
侯老爷来到花园深处的一间石室,以机关旋钮关紧石门,再次哀叹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子午金标在黑暗中握紧,他的手白润如玉,稳定而厚重,这对暗器虽然十三年没有派上用场,但这接发暗器的功夫却是一日没有落下,每日午时三刻,他必定会进到练功石室习练,这习惯早已雷打不动。
石门呼呼而动,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带进了门外的阳光。
光线转换之中,一枚金标带着破空之声,向来人飞去。
眼看金标就要穿过眉心留下一个血窟窿,来人噗通而跪,反应倒是及时。侯老爷眯着眼,手握一丝银线,手上轻轻运功,那枚亮丽的金标就悬空停留在来人头顶巍然不动。
“老爷!”来人脑门上滚下一大滴汗珠,却难得说话镇定:“酒楼前突然来了一大群黑衣人,将客人全都赶走,堵起了前后院落所有出口!”
侯老爷这时才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