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有一位美人,正以一双皂靴踢动着脚下的青草,似是有些无聊。她偶尔抬头看一眼树上的佳公子,终于忍耐不住无声的寂静,鼻翼里轻哼一声,双手背负在身后,昂头念道:“素面轻笼半层纱,独访小楼酌清酒。滴滴云雾盖日昭,巍巍黄河绕秦岭。最是南国今夜月,也映北疆男儿心!①”
树上的公子停下喝酒,爽朗而笑道:“你还记得我这首诗?”
树下的美人摇一摇头,故意叹道:“一读便知是仓促之作,谁稀罕记得,你听听我这首。”
说罢,她略一凝神,颇有些郑重地咏诵:“天澜星暗霞光敛,纪日流年又是秋。摇光牵情咫尺问,谁寄断鱼淡墨来?狂饮桃花醉中卧,且付篝火烹多情!②”
树上的人坐起身,握着酒壶击掌道:“魔教海棠阁阁主,真是才情品貌两绝!小弟佩服,佩服!”
原来树下的美人正是魔教摇光左使苏冽,她在魔教总坛的居所,命名为海棠阁。树上的人,自然就是与她一同出游寻找唐门悬案真凶的鬼谷剑客林枫。
苏冽见林枫击掌称赞,却有了些脸红,林枫世称江湖第一大才子,诗文武功都是极顶高手,自己只不过选了一首他最普通的作品,来和自己的得意之作比拼,胜之不武。
林枫看出了她的尴尬,笑道:“女侠你都没有饮酒,又如何能醉卧桃林,将鸿雁之传付之一炬呢?接酒!”说罢,将手中珍之如璧的酒壶扔了下去。
苏冽接过,先是往地上洒上一阵,再仰起头,猛灌了下去。
清酒下喉,没有任何的刺激辛辣,只留了一缕醇香,在味蕾绽放。不一时,肚腹中暖意洋洋,全身经络舒展,令人神清目明。
“好酒!”苏冽赞叹一声,将酒壶收入马肚上的囊袋之中。
林枫急道:“嗳,我还要喝呢!”
苏冽杏眼一翻,教训道:“喝多了伤身,饮酒醉最为丑!你还是清醒着认真想想怎么找出此案的真凶!”
林枫无奈地说:“谨遵圣使者法旨!那么小弟就来说说,如何能够找出唐门凶案的真凶,以及谁才是杀害班输先生的假断玉剑主人!”
苏冽毕竟是堂堂魔教的圣使,说起公事,就不再调皮,沉静地看向林枫。
林枫从树上跃下,缓缓说道:“想必贵教也已经安排斥候打探过,据我鬼谷派的情报,将唐家堡一夜灭门的人,并没有打着任何门派的旗号,只是领头人冒充了我林枫。从唐门运走的粮饷武器,都掩藏的非常仔细,但最终运到了西蜀义军元帅明玉珍的军营!明玉珍是十二家反王之一,在蜀中一带声势渐隆,号称不抢不杀不扰民的爱民义军,所以这批军饷是他在背后指示而夺还是从凶手手中购买而得,尚未可知。”
苏冽点点头,接着他的话说:“班输先生孤身一人已久,顺他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没有什么意义,而蜀中唐门盘踞江湖已久,门生旧友遍及天下,不至于这么快被敌人肃清!”
林枫接道:“不错!所以我的意思,与其我们摸黑苦苦追寻凶手,倒不如以唐门中人自居,引蛇出洞!”
苏冽狡黠一笑:“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唐门只逃脱了一位高手,还是个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装成能吸引他们过来的唐门中人?”
林枫气恼地说:“你以为装作唐阿宝是什么好事?敌人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唐门灭门,对于唐阿宝的出手,他们不会有任何保留,这样做,你随时都会处于生死危机之中!我可不想你出任何事!”
苏冽看着林枫激动抓狂的神情,莫名有些感动,良久才问:“你这么在乎我?”
林枫和她四目相对,眼中饱含热情:“我不想你有任何事,掉一根头发都不行!”
说罢,林枫走上前来,想要给苏冽一个拥吻。
苏冽挣脱了他强悍有力的臂膀,仅留下一缕余香。
“别,林郎,你,你且做个好梦!”
苏冽飞红着脸钻进了山坡上搭起的一顶帐篷,林枫停住脚步,痴痴望着帐中丽人曼妙的身影,苦笑一声,又飞身上到树顶。
清晨的草地,散发着自然的冰爽和泥土的芬芳。
苏冽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上多盖了一件男式锦袍,她忙捂住胸口,俏脸发红。
等磨磨蹭蹭理好发鬓,走出帐篷才发现林枫仍躺在树顶,手中尤自抱着酒壶。倒是旁边的帐篷前面,摆放着一副木板,上面是烤的幽香四溢的鸡腿和野兔。
苏冽吃了鸡腿,叫声林郎,唤醒树上睡着的林枫,言语之中,有些羞涩难当。
林枫看出她的忸怩,走过来轻轻拍一下她的头:“傻丫头,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夜太凉,就给你多盖了层被子,一整夜我都在树上放哨护卫的。”说完,就留下怔着的苏冽,牵马去溪边饮水了。
路上接到飞鸽传书,凶手的踪迹最新出现在了万州城。林苏二人就往万州方向赶去。
此时,万州仰天楼,已恢复了往日的盛景,楼前车马不息,人潮滚滚。
细心的人看出以前的店伙计全换了一拨新面孔,侯大老板没有露面,却突然重新开张,一时之间,熟客们都有些疑问,但多嘴的江湖人在茶桌前耳语一阵,就把消息传遍了万州城:金面猴侯笑昀得罪了武林黑道上的高人,一个月前被绑到苍耳山喂了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