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和解谈判正式开始。
易晓璇首先抛出问题:“不知道我们上次给出的和解调解,南教授考虑得怎样了?”
“当然不能答应。”凌俐回答。
从第一次和解谈判开始,田正言和凌俐就从没想过让南之易道歉甚至允诺退出植物学研究这条路。
这是南之易专注了十五年的研究领域,是他的工作所在,更是他的兴趣所在,哪怕背上巨债,他都不会放弃。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谈无可谈。
易晓璇微微一笑,像是知道这个结果一般,不过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一句:“南教授一年多以前已经不研究水稻了,我方委托人的意思,如果说他答应下来不再涉足水稻产业,我们也能接受的。”
凌俐微微一怔。
对这个条件,她可没有把握南之易会不会动心。
南之易一年多前突然退出所有涉及水稻项目的事,她倒是从田正言口里知道了。
凌俐有些心动,可又不能马上打电话去问南之易的看法,这样做很没有气场。
田正言可说过,不许她露怯,不许她丢脸,哪怕屁都不懂,也得不懂装懂。
想来想去,凌俐还是决定转开话题。她咬了咬唇,问了另一个她想搞清楚的问题:“你真的对这案子证据方面的问题,毫无察觉?你真的相信有田老师这样精通金融和法律的人在,南老师会用那样拙劣的方式转移公司财产?”
“我只看得到实打实的客观证据,签名、会议纪要、转账凭证,而怀疑委托人给的证据,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易晓璇说道,接着环臂后背靠上椅背。
她这一连串肯定的回答和脸上淡然的表情,倒是映证了凌俐心里的想法。
易晓璇对证据存在的问题,果然是心知肚明的。
“易晓璇。”凌俐深吸一口气,满面的肃然,“你一面说着和解,一面却罔顾案件事实激化着双方的矛盾,就因为田老师曾经为难过你?你们的私人恩怨,怎么能影响到当事人之间的和解?”
对面的易晓璇嘴角带着讥诮:“凌律师,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还能管到我怎么办案?要不你跟山崎种业投诉我一下,看他们会不会听你的。”
接着,她脸上嘲讽更甚:“民事案件而已,莫非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还是在坚信所谓的真相只有一个?所谓的真相,不过是看谁手上证据多能被法庭采信,这就看谁有心谁无心了。”
凌俐哑然,再也说不下去。
易晓璇说的句句在理,不仅嘲讽了她的多管闲事,还陈述了民事诉讼领域里的怪现象。
因为法官不会主动调取证据,所有的案件事实,都是根据当事人提供的证据认定,这就必然造成审判里认定的事实,和真相有一定的偏差。而且,往往是收集证据能力强的一方占优。
所以,如果这是一个做了五年的局,那么,一直处心积虑算计南之易的那方,手上的客观证据,必然会远远超过南之易本人能掌握到的反证。
局势很不利,他们只能等待对方露出破绽,恰巧,就是对方不小心露出的破绽之一。
想到这里,凌俐抛出了另一个质疑:“我们看了证据,认为你方提供的部分材料里有经不起推敲的漏洞,如果一上庭完全经不起质证。”
易晓璇正专心打着字,闻言手上动作一滞,抬起头微眯起眼:“哪里?”
自然是不能告诉她的,凌俐想,接着强牵起嘴角笑了笑,不言不语故作高深起来。
她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哪怕对方和她一样不是什么知名律师,可起点和她完全不一样,要是直接拿出简历来对比,对方吊打她个三流大学非法学本科毕业的菜鸟,完全不成问题。
只不过想到自己还有试探底线的硬任务要完成,再发憷也得硬撑下去。
凌俐不说话,倒是易晓璇先沉不住气,合上手里的电脑,双手交叉声音冷下来:“我想我们最好开诚布公地谈,不要遮遮掩掩,免得浪费时间。”
接着瞟了眼凌俐身旁的座位,意味深长地说:“还是说田老师不在,你心里没底不敢多说?”
“我想我们最好找法官来主持调解吧,毕竟你是一般授权,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法官可能比较了解一些。”
凌俐丝毫不让,和她针锋相对起来。
易晓璇面色一变。
这是她第二次被南之易一方拿着一般授权开涮了,之前她还能反讽田正言没有授权,现在对上拿到特别授权的凌俐,还别说,人家的腰杆子就是比她硬。
只不过,特别授权又怎样?老板说了,除了不能离了阜南地界以外,这案子怎么玩,都随她高兴。
而且,只怕好戏还在后头,只怕田正言也料不到,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
想到这里,易晓璇收起眼里隐约的一丝怒色,又笑起来:“田老师可是关键人物,没有他,这个案子可打不起来。”
说完,收起手里的电脑放进包里,站起身来声音悠然:“不管是蝉还是螳螂,总会自以为自己是黄雀的。有些看起来是漏洞,等你靠近了,说不定才发现那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呢?”
凌俐还在歪着头细想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易晓璇却是再见也不说一声,提着包袅娜而去,留下凌俐一个人在调解室里。
她不明就里地眨着眼。
几个意思?又是一言不合拿起脚就走?这是在报上一次田正言的一箭之仇?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