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易视线的方向正好是她脸上的伤痕,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你了吗?”
凌俐愣了一愣,选择性忽略这个问题,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想请两天假。”
南之易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眸色沉黑:“谁欺负了你吗?”
“不,不是。”
凌俐不知道南之易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从何而来,可看他脸色阴沉像是要发火的模样,忙摆着手解释着:“我侄儿生病了,我想回家,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回家?”他微眯着眼,定定地看着凌俐,声音突然冷下来:“你有家吗?”
凌俐愣了。
她不知道南之易这是怎么了,以前怕触及她伤心的事,知道她家里的事,也从来不会主动提及,更不会像今天这样,一句话直击她的痛点。
她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声音有些颤抖,继续请求着:“我侄儿病了,我想还有两天才去海东,想去照顾他两天。”
有些搞不清楚他怎么老是忽略小宝生病这件事,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说:“不是说,还有两天才会去海东吗?我侄儿得了重病,我只是想……”
没给她机会说完整一句话,南之易声音冷冷地打断她说:“我记得你亲姐姐亲弟弟都过世了,哪里来的侄儿?”
她表情一滞,心里微微一疼,低声回答:“是我表哥的儿子,表侄。”
“是吗?”他眼睛里的愠色显而易见,平时清润的声音此时有些急促和尖利:“人家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在,你这个无足轻重的外人,又能做些什么?动不动要请假,不行,我不允许!你要懂得什么叫轻重缓急,要懂得取舍。”
凌俐怔怔地看着南之易。
她知道他今天情绪有些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和去了一趟南溪有关。可是,他这是因为自己惹上的官司而焦躁,为什么要一次次提起她过世的家人,来故意伤害她?
再顾不得要掩饰自己的仓惶,也再不想忍受他的喜怒无常,凌俐紧紧捏着拳头:“不到两岁的孩子,得了白血病,附二院都不收了赶人出医院,这样的情况比起你的官司来,还叫不严重?”
南之易依旧是带着讥诮的声音:“再重的病也应该去医院,这家不收就找下一家。我既然答应了帮你找人,那你就乖乖给我呆在这里不许走,天大的事你都不能分心。”
凌俐一时间无话可说,他说的句句在理,可又句句都冷冰冰没点人情味,跟平时的他,很不像。
咬了咬嘴唇,脑袋一时发懵,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我不做了还不行吗?反正……反正……”
她反正了半天,却不知道自己反正要去干嘛,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架势,一下子软了下来。
是啊,南之易说得对,她能干嘛?医院都不收了,她就算不办案子了,无非就是回到家里,看着小宝一天天衰弱下去。
而且,那个家,也未必欢迎她。
想起丁文华那一番歇斯底里的发作,舅妈有些疏离淡漠的眼神,表哥唯唯诺诺的声音,还有舅舅无可奈何的叹息,哪怕之前做过再多的心理建设,一想起之前的遭遇,也忍不住心头发堵。
凌俐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里尽是迷茫。
南之易丝毫不给她留情面,朝她挥了挥手:“我正火大找不到撒气的,还想被我骂一顿?别以为自己很重要,你不干了,还有其他人赶着上。”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没正形但总是充满善意的南之易,忽然变成了这样,凌俐咬了咬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好一阵,她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以前那个什么都不在意性格大大咧咧的,只是他一时兴起的伪装而已。
等他的面具没了,她才能看到,其实在他的眼里,自己一直就是低到尘埃里的一副模样,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凌俐深吸了口气,低垂着眸子,转身离去。
等听到她关门的声音响起,南之易的脑子才渐渐清楚起来。
他刚才是怎么了?本来是看到她脸花了多问几句,然而看到她避而不答的模样,就忍不住来气,接着又爆发出来因为南溪之行产生的焦躁与不安。还有,那久违的梦带来的负面情绪。
南之易深叹了口气,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控,而脑海里凌俐刚才那副含着泪紧咬着唇,却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模样,始终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明晰。
粉妹就是这样,本来撒个娇示个弱就过去了的事,她却偏偏要来撞到满头是包。
以前还有立场说她傻,可这次,明明是他自己先挑起的事端。
忽然想起,最早让他有些失控的,似乎是“医院”两个字。
南之易马上拿起一旁的手机翻开通讯录,皱着眉头一个个的号码查找,最后点开一个拨了出去。
等对面电话接通,他声音客气而温润:“夏院长,是我,生物学院南之易……”
阜南大学附二院院长夏立新,和他一样都是博士生导师,虽然不在同一个学院,不过倒是经常在学校的各种研讨会上见面,也算是熟人。
寒暄了一通,他直接进入正题,拜托对方打听这些天入院一个姓张的高危白血病孩子的情况。
十几分钟后他打完了电话,拿到了粉妹需要的东西,正要给她转发过去,手机却滴哩哩的一阵响,有短信进来。
他点开一看,却是田正言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