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舅舅舅妈道别,凌俐上了楼。楼道上方有一根电线吊着的白炽灯,不那么亮但还能看清楚台阶。
快下雨了,空气里透着湿意,夜风裹挟着初冬的枯寒刮过楼道,把那盏悬在空中的灯吹得晃荡起来。
灯下,凌俐的影子也跟活了一般,张牙舞爪地在斑驳的墙上跳动,很有些诡异。
好在她早已经习惯,也好在刚才那碗热汤能抵住寒意,凌俐视而不见这让人有些心悸的场景,顺着楼梯拾阶而上,到了家门口拿出钥匙打开反锁了三圈的门,回到自己的小小空间。
换好衣服坐在客厅,一个人独处时候的安静,让她不由自主想起占去她几乎全部精力的案子。
如果曲佳的案子一直没有突破点,那她是应该奋力一搏,还是干脆就此放弃,寻找新的起点?
凌俐托着腮想得出神,阳台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巨响把她惊得身体一跳。
她循着声音转过头一看,刚刚有些惊慌的情绪安定下来。
原来是夜风把两扇平开窗吹得一开一合,似乎下一刻合页就要断掉一般,凌俐忙起身关窗。
又是一阵寒风呼啸刮过,吹得窗前的凌俐头发乱蓬蓬,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雨点已经打下来,落在屋外梧桐树的叶子上滴答作响,而树木有些光秃的桠杈,也被狂风拉扯得快要断掉一般,树影摇晃沙沙作响。
她大力拉着窗户,无奈合页有些生锈变形,而插销错位了不太好锁,好一番费力才终于关上。
随着她关上窗户的动作,最后一股冷风,从渐渐合拢的缝隙里趁虚而入,呜咽着穿过小小的客厅,吹得灯下悬挂的一串贝壳珠帘叮咚作响,还把卧室门帘下坠着的流苏撩得飘飘荡荡起来。
在屋里横冲直撞一阵,寒风渐渐消散,最终无力地刮向了防盗门前的地板,最后一点余威似乎掀起了门边薄薄的一层物体。
暖橘色的灯光下,那长长扁扁的东西往门边飘荡了一段距离,之后静静躺下,和棕黄的强化木地板浑然一体。
虽然短短一瞥,不过看形状,那似乎是一个信封。
凌俐捏着拳头有些犹豫,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心跳开始快起来,脊背上也不由主泛起阵阵凉意。
终于,她还是走了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这果然是一个信封,只是黄色的牛皮纸上没有任何字迹,倒是里面沉甸甸的有些份量。
凌俐慢慢拆开信封,掏出折得乱七八糟、皱巴巴的一张纸。
随着信纸的展开,凌俐只觉得整个身体似在冰水里浸过一般,寒意穿髓透骨。
“别多管闲事,否则的话……”
还是那九个字,还是那诡异的省略号。
只是,这次再不是从报纸上抠下来的墨黑色字迹,而是绛红发黑的一团。那字的颜色,好像是血迹凝固了,浓烈得刺眼,浸染得信纸斑驳一片。
而顺着字迹延伸的六个点,歪歪扭扭带了些弧度,像是用血画了张微微翘起的嘴,对着她露出一抹猩红色的笑。
凌俐呼吸一窒,心脏似被紧紧捏了一下,陡然间漏跳一拍,接着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跳动着,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凌俐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依旧毫无睡意。
那张纸铺在茶几上,就算不去故意看它,但那狰狞刺眼的字迹已深深印入她的脑海,怎么也甩不掉。
一模一样的九个字,很明显,她收到的两封信,出自于同一人手里。
对于第一封,她其实没有那么在意。如果真的要对她做些什么,只用直接下手就好了,何必发出这样的信让她提高警惕?
而这第二封,却容不得她再轻视。那深红的字迹带着浓浓的一股血腥味,就算不是人血,也是货真价实的动物的血。
凌俐有些犹豫起来,这样恶心的一封信,仿佛背后的那个人,已经容不得她再深入调查下去了。
但是,这也证明,她确实走对了路线,大概快要解开背后的真相。
想到这里,凌俐顾不上害怕,又仔细回想起她这些日子做过的事情,想弄明白到底是哪一件事让对方慌了起来。
向法院申请阅卷、调查曲佳通话记录、询问曲佳以前的同事、老师、朋友以及邻居,约见周泽、约见钱丽婷、遇到曲临江……
除此之外,还有她想见曲佳却见不到的事。
从接手案件到调查渐渐进入僵局,所有事件和接触过的人物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里回放,勾勒着整个案件的脉络。
然后,她又顺着几个时间节点一点点厘清案情,渐渐地,只觉得有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凌俐反复推演半天,终于被自己的结论惊到。
她怔愣了半天,嘴里喃喃自语:“难道是他?怎么会是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窗框变了形窗户始终关不严实,凌俐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脖子凉飕飕,再加上心里所想的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手机上却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深夜一片寂静里肆无忌惮响起的急促钢琴声,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凌俐又被惊地一抖,忙不迭抓过了手机按下静音,待看清楚屏幕上闪着的名字,她有些呆呆的。
这么晚了,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她一头雾水地接通电话,对面传来南之易缓缓的声音:“喂?粉妹吗?”
被恐吓信的事扰了心神,凌俐这时候反应慢了半拍,只嗯了一声就再没有说话。
南之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