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南溪市嘉陵区人民法院,凌霜与吴毅离婚一案,第一次开庭。
在凌俐的一再坚持下,本案没有进行过诉前调解就直接进入程序。
基层法院离婚案件,不复杂也不涉及到巨额的标的,因此此次的审判组织就是一位独任审判员。
凌俐坐在审判席右手边,看着那台子上的一位穿着月白色衬衫、戴着法徽的法官,还有些不适应。
这一年多的案子,机缘巧合,几乎都是在中院或者中院以上级别法院开庭审理的,开庭时候多半都是合议庭,而且要穿法袍,甚至还见识过一场五人合议庭,而像今天这样朴素的庭,她很久没开过了。
但一转头看到对面坐的吴毅,她顿时打起精神,不敢大意。
凌霜感觉到了她瞬间绷紧的状态,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轻声问:“紧张了?”
凌俐赶快摇摇头。她可是律师,被委托人问这样依据,哪怕她知道是霜姐在开玩笑,也不能认。
吴毅的律师在答辩,蹩脚的普通话听得法官直皱眉头,门口忽然传来喧闹声。
接着,凌俐目瞪口呆地看着七八个大妈大爷涌进小小的审判庭,一时之间座无虚席。
她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凌霜脸色惨白地抓着她的手:“吴毅他妈带人来了。”
果然,那些忽然出现的观众,对着凌霜的方向指指点点,表情带着不屑。
凌俐瞬间了悟,这渣男,竟然还来人海战术,企图仗着人多给她们压力?
只可惜,这行为太法盲了。
她观察到审判席上坐着的那位和她刚才一样吃惊,于是赶在法官开口前请求道:“法官,本案是离婚案件,还涉及到当事人的隐私,我在庭前已经提交过要求不公开审理的申请了,所以请将不相关的人等请出法庭。”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整个法庭都能听到。
不出所料,她的话激得旁听席上一团闹哄哄,大多在指责为什么自己家儿子侄子外甥离婚,她们这些七姑八婆的怎么就成不相关人等了?
法槌响了好几下,旁听席总算安静下来。
审判员清了清嗓子:“开庭前就宣布过了,本案不公开审理,被告方,这是你家亲戚?跑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好?要再不离开,我就叫法警来了。”
对面的律师显然也没想到能遇到这事,满头大汗地道歉,之后让吴毅把他家的亲戚劝离。
只是,那位吴毅的母亲,在出法庭前狠狠瞪了凌霜一眼,嘴里念叨着:“破鞋!”
凌霜脸色更难看了。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吴毅搅混水的能力,知道她从雒都请了凌俐当律师,就把这一堆亲戚搬到庭上来。
虽然没有如他的愿旁听,但就这帮子人的出现,都已经让她像被谁掐一下脖子,胸口发闷无法呼吸。
凌俐察觉到凌霜的心情一下子低落,忙安慰她:“不用管别的人,放心,我搞得定。”
凌霜和她对视几秒,看到凌俐眼里是镇定和安慰的神色,这才稍稍放心了点。
法庭上又恢复了清静,不过已经又浪费了二十分钟。
对方律师继续答辩。
也不知道吴毅是从哪里请的律师,水平大概停留在法院周围摆摊设点的那种最被正规大所看不起的小律所,也就是被戏称为“蹲点”的那种。
凌俐一开始实习就是找的这样一家所,律师水平良莠不齐,而坐在她们对面这位,显然属于莠多一点的范畴。
这位律师的执业标准大概就是收了当事人的钱,不管官司能不能赢,话得说够那一类。
他拿着答辩状,长篇大论昏昏欲睡,内容无非就是什么家庭和谐,家庭内部问题,夫妻感情尚未破裂,要发挥传统美德什么的,和法律屁关系都没有。
凌俐听得很想打断他,一直期盼听到法官最爱挂在嘴边的那句“简单陈述就可以了”。
偏偏这次遇上的独任审判员,也是脾气好的那一挂,那律师答辩了半个小时,都没出言阻止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吴毅一堆无赖的亲戚惊到,还是这样的情况在基层法院早就司空见惯了。
好容易等答辩念完,可以开始举证了。
凌俐几份资料甩出去,又一一说明证据来源证据内容以及拟证明目的。
这里面,有凌霜的几次就医证明,几次报警后民警的出警记录,几次民警调解形成的笔录。
其中份量最重的就是验伤报告了。
那话痨律师倒也不是没有准备,只不过多是证人证言一类——嗯,被凌俐用证人作证必须上庭接受询问,一下子全部作废。
吴毅看起来也不慌,他认为自己还有杀手锏。
凌俐倒是能料到他把鸡蛋放在哪个篮子里。
果然,法庭调查的最后,吴毅终于提起了,凌霜怀孕的事。
不过出乎凌俐预料的是,他提出来的观点,和上次在律所里说的基本没跑——凌霜愿意给他生孩子,所以夫妻感情没有破裂,还有修复的可能,请求法院给个机会。
最后还说什么希望这案子早点有结果,他朋友在外省给他找了个听起来不错的工作机会,他要去沿海,如果定下来就是几年不回家了。
言外之意,他可能会玩失踪,玩拖字诀。
这话对凌俐来说没新意,可凌霜还是紧张了一番。
而法官在听说凌霜有孕后,还真的面色犹豫起来。凌俐知道,孩子的问题,在离婚案件里就是最大的问题,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