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里,几个医生查看南之易被烫伤的痕迹,眉头紧皱。
之后,医生们低着头商议了半分钟,最年长的那位,向南之易解释:“现在清创,需要剪开衣服,应该会很疼,你需要止痛药吗?”
南之易先是摇头,之后艰难地撇过头,对着凌俐的方向:“粉妹,你不要在场。”
凌俐摇头,坚决不肯离开。
他再没多的力气和她讲道理,只好看着祝锦川,提出请求:“拜托,不要让她看。”
“好。”祝锦川没有丝毫的犹豫,之后便拉住凌俐,让她出去。
凌俐还想挣扎着,却被祝锦川掰过她的肩膀,几乎是半拖着出了急诊室:“清创是要剪开衣服长裤,你看着像什么话?”
“他是被烫伤了,又不是别的事,我怎么就不能看了?”她还在争辩。
眼前是一双泪眸,眼圈发红,瞳仁水润,看起来格外可怜。
祝锦川心间一软,不忍心再训她,稍稍放缓了语气,说:“清创时候是很疼的,你给他留点面子,让他在痛的时候能大声叫出来,不行吗?再说,他现在需要休息,你要是能忍着看到伤口不哭,不打扰到他,那你就进去。”
凌俐咬着唇,点了点头,终于妥协,只是坐在急诊室外的长凳上,说:“那我就等他伤口处理好了再去。”
深夜的病房外,月光如水,夜色微凉。
凌俐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偷偷去看了一眼。
虽然马上就被祝锦川发现,第一时间挡在她面前不让再看,但视线里那大片皮肤剥落后的粉红,大面积水泡和血迹混杂的景象,已经是不可磨灭的印象。
以至于一整晚上,她脑海里都是他那惨不忍睹的背部,一闭眼,那画面仿佛出现在眼前,让她不自觉地红了眼圈,眼泪止都止不住。
祝锦川看着她哭肿的双眼,本想要劝慰几句,然而喉结翻动一阵,并没有说什么。
南之易为凌俐受了一盆热汤泼到身上的罪,这时候不管说什么,她绝对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还好史美娜手边的只是汤,还是放在桌上凉了一会儿的,如果换成是油,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想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之外,祝锦川倒是有些佩服起南之易来。
他和南之易,当时隔在凌俐和史美娜之间,几乎都是相同的距离,他看到史美娜动手,第一反应是推开史美娜,以及防止她再一次作出危险的事。
趋利避害应该是生物最本能的反应,平心而论,祝锦川自己当时没有多想史美娜手上端的是什么,第一时间冲上去阻止她,已经算是一个正常的有同理心的人的举动。
而南之易,却扑向凌俐,还挡住了起码百分之九十的汤水,让她几乎无恙。
就凭这样的举动,就能说明南之易,把凌俐的安危,放在了自己之前。
祝锦川摇了摇头,不想再就这个问题想太多,却还是抑制不住发散的思维。
他之前就不想凌俐和南之易牵扯太深的,结果现在闹出这样的一场,只怕两人的纠葛还会更深。
送南之易到阜南大学附属医院来,显然是很正确的决定。
医院得知是自己大学里一位博导被烫伤,相当重视,早就有资深的烫伤科专家赶过来会诊。在查看了伤口后,一群老医生果断开了止痛药和抗生素,说人不能就这样熬着,否则会出事。
至少要先休息一下,再来对抗之后漫长的折磨。
在止痛剂和安眠药共同的作用下,南之易已经睡着。
医院也按照南之易的吩咐,通知了他的学生来,连在外地盯着一份报告的桃杏都回来了。
她本来就爱哭,这一次看到南之易的伤,如果不是在病房里害怕吵到老师休息,她只怕是当场就要嚎啕大哭了。
出了病房,在师兄们的劝说下,终究还是没哭出来,只是红着眼圈,小声地抽泣。
在知道是帮凌俐挡去一锅热汤受的伤,桃杏看向凌俐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清晰可见的怨恨,咬着牙半天,显然是在极力忍住情绪。
终于还是冲着凌俐吐出三个字:“又是你!”
除了桃杏,其他几个学生,也对凌俐没好感,来了医院后,连一直在旁边照顾的张守振,也被赶出了急诊室。
唯独和凌俐比较熟的陆鹏,对她还算和气。
凌俐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也没心思在他的学生面前摘清自己,更何况和南之易的伤比起来,别人对她态度再不好,她也不在乎。
只希望,他能够好过一点就行了。
无奈,他的学生和祝锦川一样,根本不让她进去急诊室。
接近九点钟的时候,警察来了,似乎是来了解病情,以决定是不是要对伤人的史美娜采取强制措施。
祝锦川去应付警察和送张守振回家,而在把南之易从急诊室移入病房的途中,凌俐还是看到了他。
他已经在安眠药的作用下睡着,就那样趴在床上,正好侧脸朝着她的方向。
就算在药物的作用下,他也睡得极不安稳,睫毛翕动,眉头微锁,平常瘦削到有些凌厉的脸部线条,看起来竟那般无助。
而背上裸露出涂过药的皮肤,红白棕交杂的一片,惨不忍睹。
她想跟上去的,桃杏却拦在门口,声音冷冷:“粉妹姐,你还是别进去了,老师说过不让你进病房的。还有,我要是你,自己都要躲得远远的,一次次让别人替你受过,你的良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