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往往只在一线之间,出去便是生,出不去就是死,齐孤鸿的意思很明显。
就在齐孤鸿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唐鬼那只在棺材四周摸索着的手已经停了下来。
唐鬼的手指,停在他身子右侧。
木板上刷了清漆,但是隐约还是可以摸得到纹路,唐鬼手指落下的地方就在年轮中央,木板中最为薄弱的地方。
他们躺在棺材里,棺材在泥土中,想从上面出去是自寻死路,首先,压在泥土中根本无法打开棺材盖子,其次,即便是打开了,泥土会不停下陷,令他们窒息其中。
相比较之下,侧面的优势在于将木板踹开后,可以将下方的泥土压实,给他们留有一定空间。
“可是,”齐孤鸿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是下面?如果是下面的话,有棺材挡着,还有挖土的地方。”
“下面啊?”唐鬼若有似无地轻笑一声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下面有好东西。你先别废话了,去,给我腾点儿地方。”
齐孤鸿勉强侧过身子,竭力将自己的身子贴在他那一侧的棺材板上,连肚子都收紧了,紧跟着便感觉到唐鬼翻身向自己这边靠过来,他的脚一下下踹在木头板上,于泥土之下发出闷沉声音,若是在地上,那木头板恐怕两下就要被唐鬼踹穿,但这是在地下,塞在外面的泥土让唐鬼使不上力气。
一下,又一下,唐鬼每次发力的时候,身子都因反作用力撞在齐孤鸿身上,一下两下之后,齐孤鸿也找到了规律,可以在唐鬼发力的时候推着他的后背给他助力,就这样,差不多在五十多下之后,棺材板上终于响起一声“咔嚓”声响。
那是木质纤维断裂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齐孤鸿仿佛感受到了生存的希望,然而在这一下之后,唐鬼却不动了。
齐孤鸿能感觉到唐鬼重新调整了姿势,他恢复了之前的姿势,平躺在棺材里便不动了。
“怎么了?”齐孤鸿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声,“不出去吗?”
“再等等,”唐鬼刚刚用力过猛,此时呼吸有些吃力,他慢慢地喘了口气,声音嘶哑道:“时间还没到。”
城外,山上,唐鬼山寨里。
平时唐鬼不在时,土匪们便不会点亮那么多灯烛,一方面是他们不那么怕黑,另一方面则是节省下来供唐鬼取用,但是今天有所不同,整个阎罗殿在烛光的照射下好似白昼一般,蜡烛摆在门边,摆在灯柱上,摆在角落里,那些摆不下的,干脆全都摆在唐鬼的那张床上,密密麻麻星罗密布,场面极其壮观,唯一可惜的,是这盛景,唐鬼未能亲眼得见。
十来米的长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酒碗,几名山匪抱着酒坛,脚步不停地将酒接连倒在一只又一只酒碗中,倒空了的酒坛索性就被他们直接砸烂在地上。
山匪们有些感慨,毕竟过年都没这么热闹,若是唐鬼能看到就好,他最喜欢这种痛快的感觉,这种处处透着一种“日子不过了”的场面,一定是极合他胃口的。
因为毁灭最能给人带来快感,人,就是这么奇怪。
酒倒满了,但山匪们没有喝,他们在等人。
这山寨中若是唐鬼、盲丞、刑三和魏大锤都不在,那么说话最管用的人就是韩痞子了。
韩痞子是山寨里的老资格,跟着以前山大王的时候,山大王对他的评价就四个字,又爱又恨。
爱他的狠,恨他的疯,这人是一把好剑,却不受控制。
那时的山大王若是能料到将来韩痞子跟上唐鬼之后是如何忠心耿耿任其摆布,不知该会有多伤心。
没人想的起来韩痞子是为何上山当了匪,但他们都觉得这并不重要,韩痞子那疯狂狠毒的劲儿,注定了他生来就该当土匪。
唐鬼时常觉得韩痞子很像夜叉,野马才算的上好马,只是这份好如烈酒,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唐鬼觉得自己来到山寨里有两件事情很难得,其二是驯服夜叉,其一是驯服了韩痞子,唐鬼觉得这是自己的幸运。
眼下唐鬼不在,韩痞子觉得自己更要站出来替唐鬼掌控大局,他的神经都随之紧绷起来,亲自盯着土匪们找出了山寨中最金贵的东西,亲自看着他们将那些东西装车,亲自为马车套好缰绳,亲自扬鞭目送十几匹马载着山寨的命根子驶向黑暗。
一车又一车的东西就这么离开,山寨也跟着空了,马走远后,韩痞子才回到阎罗殿里。
山匪们都在等着他,眼看着韩痞子走到了长桌尽头,在稍稍偏右的位置站定。
长桌尽头最中央是唐鬼的位置,但就算唐鬼不在,韩痞子也不会站在唐鬼的位置上,不管那个位置看起来多么诱人,韩痞子是粗人,不懂用兵之道,可他知道自己只是将臣,不管唐鬼在与不在,他都是王,韩痞子只敢也只愿站在王的位置旁,带好这班兄弟等王归来。
“都准备好了吗?”韩痞子的视线从众人面前扫过,他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但比起唐鬼还是差了那么几分。
下面的山匪们没有应声,可他们坚定的目光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韩痞子十分满意,他端起了酒碗。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只碗,所有人随着韩痞子的动作端起酒碗之后,长桌上仅留着一只碗,摆在唐鬼的位置上。
“兄弟们,”韩痞子猛吸了口气,借着那气势高声道:“老子是粗人,不会说什么官话,但是你们他娘的都给我听好了,咱爷们儿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