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玉坊里新开了一家青楼,名叫温香阁,偏居一隅,刚开起来时也不与周围的青楼走门子攀关系,姑娘们都是从江南小地方来的,厚重的长衫与羣玉坊里的高叉旗袍看着甚是格格不入,但生意偏偏是好,客人但凡进去过,便不肯再进其他的青楼,不免令其他青楼里的姑娘们恨得牙痒痒,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她们的生意却是冷清许多,只能嗑着瓜子靠在围栏上看着那温香阁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们干瞪眼。
这温香阁恰如其名,姑娘们说起话来都是温声软气,生意是好,小楼里却是安安静静,不似其他青楼里那般声色犬马歌舞升平,一个个安静的房间里,只见姑娘与客人在床边对坐,随着一只小虫不动声色地爬出姑娘的袖口又爬上客人的肩头后,那客人双眼便沉入迷离,或是对着床柱或是抱着个枕头,便自顾自地忙活起来了。
这,便是叶家的生意,叶家百年来都在风月场上讨生活,靠的便是这独瑟蛊门的tōu_huān蛊——叶家的姑娘不用实打实地拿身子去陪,只需放出蛊虫,男人便如喝了酒、抽了福寿膏一样,陶醉其中自得其乐。
此时,一名姑娘眼看着面前的客人对着空气咯咯直笑,又爬上床去抱着床被子左一层右一层地玩得不亦乐乎,这便知道是tōu_huān蛊起了作用,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冷笑一声,便关好房门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三层小楼只两层待客,上了三楼,张灯挂彩的艳俗装饰全部一扫而空,整个三楼就只有十来把椅子,还有此时正襟危坐的十来个叶家门徒。
刚进门的姑娘蹑手蹑脚地在靠边的位置挑了个椅子坐下,而后,这三楼上便再没有半点儿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投向对面那斜靠在罗汉床上的女子。
叶君霖保持着这个姿势,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挪动过半分了。
叶家的产业很多,遍布大江南北,开青楼有开青楼的好处,能敛财是不说,最重要的是,这青楼里南来北往上下九流什么样的男人都有,灌上几杯酒后,想打探什么样的消息都是手到擒来,再加上有叶家蛊术在背后为靠,这产业开了百年,鲜有什么乱子,自然历来也只是靠一些门徒来把控掌管,若不是专程要来办什么大事的话,叶君霖是很少在这里露面的。
只是,最近的情况却着实棘手,棘手到了让叶君霖不得不亲自来处理的地步。
在叶君霖背后,这几日刚刚挂起了一张地图,上面几个触目惊心的红点,便是让叶君霖亲自出现的理由——叶家的数个青楼中,都出现了类似的事情,有叶家门徒接待一些客人后便突然神秘失踪了。
叶家毕竟不是寻常的青楼,不存在什么姑娘跟着客人私奔的事情,更何况,这生意做了百年,向来只有叶家用蛊让客人吃亏的事儿,却从没出现过她们被人反咬一口的局面,如若是以蛊治蛊的话……莫非说是其他蛊门?叶家毕竟是蛊门五族之一,究竟是什么人会猖狂到这种地步?
世上的风向
日日在变化,尤其是入了民国之后,叶君霖为炼蛊长年累月地闭关,对外面的情况知之甚少,这一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不知怎的,总让她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事情似乎不仅仅只是丢了几个姑娘那么简单。
正当所有人凝神屏气望着叶君霖一动都不敢动的时候,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自楼下而上,一个十岁刚冒头的黄毛丫头突然冲上楼来,人还没站稳便直勾勾向叶君霖身边奔去。
“叶水儿!”下面的十来个叶家门徒中,有人低声呵斥一句,几个责备的目光也投向那黄毛丫头,然而这一声却没能呵住叶水儿的脚步,她急急地跑到叶君霖身边,“族长!”
叶君霖睁开眼挑了挑眉,说实话,叶君霖从未觉得这一声“族长”叫得令她如此揪心,在这关键时刻,这一声简直就好像是催命般,令叶君霖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说。”
“是那些人!我见过!上次璐儿丢了之前,就是他进了璐儿的房!”
原本懒洋洋靠在罗汉床上的叶君霖闻言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随着她刚起身,下面十来个叶家门徒也跟着齐齐地站了起来。
“族长,我去!”
“还是我吧!”
这一声声争先恐后的声音听得叶君霖有些心烦,倒不是因这些人,她知道手下的门徒们都是出自好意,只是,近来这事情搅得她满心焦躁,此时这罪魁祸首亲自登上门来,倒是让叶君霖这满腔子怒气都有了去处。
“你们,”叶君霖对着旁边的两个门徒一挥手,两人当即会意地来到墙边衣柜中取出叶君霖的长裙,叶君霖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对着那十几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女子道:“该做什么都做什么去,一个个都给我忙活起来,今天我要亲自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人,敢带走我的姑娘。”
“族长……”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门徒们只是纷纷上前将提前准备好的蛊药一一摆在叶君霖的面前任她挑选。
这些门徒多是自幼生在叶家,因此对叶家而生的感情,算是顺理成章,但真正让她们甘心情愿留在叶家的,却是叶家一代代族长身上这一股子英气,虽然都是女儿身,可当她们挡在自家门徒身前时,却是巾帼不让须眉,那铁骨铮铮简直令男人都自愧不如。
只可惜……
叶君霖换上了一身淡粉色绣樱瓣的长裙,轻扫峨眉薄施粉黛后,如清水芙蓉般别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