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孤鸿和唐鬼赶回山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了,在山匪们的前呼后拥下,两人策马进了山寨。
唐鬼刚翻身下马,便急匆匆地冲到了盲丞的房门口,正符合他那山匪的性格,一脚便踹开了盲丞的房门。
“爷!”刚听到那踹门的声音,盲丞便猜到定然是唐鬼来了,他从被子里挺起半个身子,拽起被子护在自己身前,一脸惊恐地望着盲丞道:“爷您要干嘛?”
唐鬼哼笑一声,人已经跳到了盲丞的床上,一把将盲丞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这个时间过来,你说爷想干嘛?”唐鬼逼近了盲丞的脸,盲丞没带墨镜,空洞的双眼中没有眼球,一对凹陷的ròu_dòng与唐鬼对视着,唐鬼笑道:“爷自然是想你了,想得一刻都等不了了。”
“爷,”盲丞尴尬地笑着,悄悄往后退了退身子道:“瞧您这话说的,咱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您怎么这么急性子呢!”
“滚蛋,”唐鬼将他拎起来靠在墙上后便嫌弃地甩开了盲丞的领子,盘腿坐在盲丞对面,一脸正色道:“没想到你个瞎子知道的还不少,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在唐鬼对盲丞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齐孤鸿就站在不远处,他在房中的桌子前落座,来不及换掉王大雄那一身带着腐臭气味的衣服,眯着眼睛望着盲丞。
唐鬼说的没错儿,瞎子知道的的确不少,这也是此时齐孤鸿所好奇的问题所在--这瞎子究竟是如何知道他们将要遇到危险?而且不但能准确知道他们将要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危险,甚至连对应的办法都能想出来。
李戴张冠,金蝉脱壳,若不是齐孤鸿在衣服里找到了盲丞留下的那张字条,又如何能想到自己假扮王大雄,让唐鬼“绑架”王大雄,从而在数百名士兵前大摇大摆地离开军营?
在此之前,齐孤鸿向来对求神拜佛问卜算卦之类的事情嗤之以鼻,如今看到盲丞的本事,不由得让他对自己之前的看法产生质疑。
就在齐孤鸿这样想着的时候,盲丞揉了揉空洞洞的眼眶,对着唐鬼天真一笑道:“爷,您说什么呢?瞎子看不出来您是什么意思啊!”
“废话,你当然看不出来,你瞎!”唐鬼骂了一声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大雄已经死了?”
瞎子靠在墙上,格外认真地抠着藏进指甲里的灰尘,这山寨乃是以前的山匪所造,早已经有年头了,瞎子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每次唐鬼和那一群土匪高声划拳喝酒的时候,房梁上的灰尘被震动,会洋洋洒洒落下来。
太古老的宅子,就不大经得起他们这么折腾了。
“唔,”瞎子撅着嘴,若有所思了片刻,耸了耸肩膀道:“打仗嘛,肯定有人要死,只是该死的,其实并不是王大雄。”
清晨第一缕朝阳越过唐鬼的肩膀,落在了瞎子的脸上,虽是红彤彤的朝阳,可落在盲丞的脸上,却显得他那张脸惨白得有些过分,齐孤鸿不知为何有种错觉,总觉得盲丞好像活不了多久的。
这个想法刚从齐孤鸿脑袋里冒出来,他便觉得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地摇摇头,仿佛如此这般就能将那个想法从脑袋里面甩出去似的,然而刚一回头,正迎上瞎子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瞎子就望着齐孤鸿所在的方向,但那双眼的空洞让齐孤鸿吃不准他是不是在看着自己,只见盲丞耸着肩膀一笑道:“那王大雄的寿数早就尽了,他该死,这我是知道的。大当家的和齐少爷这一番出门是从东边出去的,下山的时候走了三道弯,进军营自西北方而入,遇到的那两个人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个属兔一个属鼠,那两位的命理正好与您二位的命理相克,故而遇到麻烦事儿是必然的……”
盲丞讲了一大堆,齐孤鸿一字一句听得仔细,唐鬼却没这么多耐心,他不耐烦地瞪了盲丞一眼道:“瞎子,说人话,我就问你,这王大雄到底是怎么死的?”
“您别急嘛,”盲丞撅着嘴,歪着脑袋,咬着拇指的指甲道:“齐少爷,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齐家老祖宗的死状,应该不大寻常吧?”
死状,不寻常……
盲丞刚说出这话的时候,齐孤鸿顿时感觉到浑身一凛,唐鬼虽然一脸茫然,但齐孤鸿却明白盲丞的意思。
齐秉医死的时候,手脚四肢关节都被钉在地上,他跪在地上面对祖先牌位,如同在给祖先谢罪一般。
那些不敢回想的场面再次闪现在齐孤鸿眼前时,顿时令他感到浑身汗毛竖立,冷汗都快要掉落下来。
对面的盲丞正笑眯眯地望着齐孤鸿,等他开口,无奈之下,齐孤鸿吞了口口水,只得结结巴巴地重述了一遍齐秉医死时的惨状。
唐鬼听得呆愣,半晌没回过神,直到盲丞再次开口,他这才盯着盲丞,只见那双绛紫色的双唇微微开启。
“应该不止如此吧?还有呢?齐家的其他人呢?”
“他们……是吊死的。”
那一具具悬在半空的尸体再次闪现在齐孤鸿眼前,他们以绣着祖先名号的丝绦悬梁自尽,齐家所有血亲全部如此,除了自己之外,未有一人幸免。
“那就是了,”盲丞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一脸了然于胸的表情,点点头道:“这是蛊咒。”
蛊咒,以众人的怨气滋养家中主蛊,一般是族长的伴生蛊,不难猜想,族长的伴生蛊本来就是蛊术之中最厉害的,更不要说以全族人横死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