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述白匆匆朝殿内走去,一进门就看到玉扶坐在榻上,面前摆了个精致的翠玉小碗,不知道在喝什么。
看到他进来,她忙转头看过来,目光中带着期许,又带一丝犹豫。
这让顾述白的心越发不安。
“出什么事了?”
他走到玉扶身旁,看到她面前的小碗里盛的是奇怪的黑红色汤汁,闻不出什么味道,不知道又是什么古怪的药。
玉扶尚未开口,忽见院判站在顾述白身后,便道:“有劳院判大人,给朕把把脉吧。”
院判连忙上前,顾述白退到一旁将位置让给他,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方极轻极薄的丝帕搭在玉扶腕上,又十分仔细地将手指靠上。
他的心是忐忑不安的。
方才他在太医院说的那些话,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来御前露脸,也是实话。
他在太医院侍奉了一辈子,做这个院判也有十几年了,虽说医术是有口皆碑的好,可到玉扶面前总归不自信。
仙人谷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故而他十分小心,唯恐自己一个不注意,遗漏了什么。
他诊了许久,久得玉扶都有些不耐烦,久得时间仿佛都凝滞了,他才缓缓收回了手。
“陛下,您召臣来之前,自己可诊过么?”
“诊过了。”
君臣二人目光相对,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答案,各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都没有诊错,答案是确切的。
顾述白在旁看他二人打哑谜,忍不住发问,“院判大人,玉扶到底得了什么病?”
老院判仰起头,竟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陛下不是病了,是有喜了。”
……
非常之时来的喜,不知是喜是忧。
待老院判离开之后,玉扶和顾述白大眼瞪小眼。
顾述白看了一眼她跟前的碗,“这是什么药?是安胎药,还是……”
他欲言又止,玉扶从他的欲言又止中,窥得某些玄机。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玉扶不禁道:“我给自己把了脉以后便知道了,只是想更确定一些。我记得姬媱说女子有孕了就喜欢吃酸的,我从前不爱喝这酸梅汤的,就让瑶蓝拿来给我试试,看看我的口味变化没有。”
原来是酸梅汤。
这是夏日解暑常见的汤饮,闺阁女子尤其喜欢,顾述白一向不常喝,故而没有认出来。
他不禁好笑,“我看那汤汁黑黑红红的,十分古怪,还以为是……”
他说不下去了,越发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想到那处去。
玉扶眉梢一挑,“你担心那是堕胎的药?”
顾述白道:“你为沿海战事何等悬心,我日日看在眼里。这个时候,想来你并不希望有个孩子让你分心。何况从前你也说过,不想太早要孩子……对了,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他记得玉扶说过,给他身上下了药,短时期内他们不会有孩子。
玉扶闻言有些尴尬,“前几个月病了一阵,加上为桑夷国的战事太过分神,就忘了继续给你下药了,谁知道只是疏忽了这么一小会儿就有了。”
顾述白担心地看着她,“那你如何打算?”
玉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见他神情便知他很想留下这个孩子,又不肯逼迫自己,故而只是口气温和地询问她。
若说她在刚诊出脉象时,脑中有一瞬间这样的想法,可现在这种想法也无影无踪了。
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她怎么能为一己之私自作主张?
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若我不愿意将孩子留下呢?”
“好。”
顾述白仍是笑着,“生孩子太累了,你又刚病了一场,不急在这一时。”
他这么说,玉扶反倒愣了,“可你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吗?”
顾述白摇头,“你若不想要,我尊重你的选择。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生许多孩子。”
明明是违心的话,也不知他是如何说得那么自然的。
玉扶再清楚不过,“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明明想要他留下,为何不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支撑不住,可孩子是天意,既然他这个时候来了,就算再累再难,我也会支撑下去的。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一个母亲么?”
顾述白闻言不禁莞尔,看来玉扶也想把这个孩子留下。
他喜出望外,“元璋降生的时候,你说希望这个孩子能为九州大陆带来一统的新纪元,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大半。我们的孩子降生,定能带来凯旋之音。”
凯旋之音。
这个说法可真动人。
玉扶伸手轻抚腹部,想到自己身体里有个小小的生命,正蜷缩在她腹中某一处,等待慢慢成长,便觉得十分有趣。
那是她和顾述白的孩子。
虽是个意料之外,却是意外之喜。
瑶蓝忽然急匆匆地从殿外跑进来,“陛下,大师姐和二师兄来了!”
她通报的话音刚落,月狐和天枢已风驰电掣地进了殿,一进来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咦?真的有喜了!”
“真的啊?”
一个刚放下她的手腕,另一个又接了过来。
玉扶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便见月狐插着腰指着顾述白打骂,“qín_shòu!她才多大?你就让她生孩子了?”
顾述白嘴角微抽,待要解释,天枢也指着他道:“就是,要是让师父知道,还不气得从仙人谷跑来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