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空气中有什么不寻常的气息开始弥漫，两人相对无言，一个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另一个像看穿了层层叠叠的光阴。
他们僵持着，彼此都不知说什么好。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寂静，随即响起一个老妇人的年迈的声音：“小公子，夫人叫你去她房里说几句话。”
少年表情出现了一丝慌乱，他不自觉地放大了声音：“我马上就去！让母亲稍候片刻。”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声音里甚至有一丝慌张的颤抖。门外的老妇人顿了顿，又道：“别让夫人等太久了。”
老人家的脚步声拖沓而沉重，渐渐远去了。少年似乎这才松了口气，他飞快地看了毕易安一眼，咬了咬牙，狠狠的道：“你如果又要走，就趁我不在的时候走！否则……”
他紧紧抿了一下唇，没说下去，打开门锁，快步走了。
如果她要走，他似乎也是没什么办法的。
毕易安怔愣在原地。
无论怎么想，她都觉得这少年应该就是那个小孩。难道那面奇怪的圆镜就像是一个穿越机，对她来讲那些情景还是两三分钟前的事，可对小孩来讲却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倘若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那面圆镜是否能带她再穿回去？也许不仅是穿回极乐都，还能穿回现代……她苦笑了一声，穿回现代做什么呢，她已经死了啊。
可是如果她真的就这么触摸那面镜子然后一走了之，对小孩来讲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她是知道的，一个人小时候发生的事，很可能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不经意间的举动，也许会让他失去对人的信任，那样就是她的过失了。
毕易安有些费脑，同时又感到在这间房间里坐立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呆呆地站着。那少年长得太像白慎行了，其实细想来小孩也颇像白慎行，只是没有右眼下的那颗泪痣，可能是近几年才刚长出来的。
毕易安对人脸的识别度很差，否则也不至于发现不了。这天下有那么巧的事么，她摸摸镜子就穿越了还撞上了小时候的白师兄？
忽然她心头咯噔一声，没准这小孩其实是白慎行的儿子呢？
正当毕易安胡思乱想之际，少年回来了。他看到她呆在房间里，不由一怔，下意识地道：“……你没走啊？”
毕易安也下意识地答道：“我走哪儿去啊？”
少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其实他有很多想问，比如你当年为什么走了，明明说过要和我一起放风筝的，为什么不遵守承诺。还有，你究竟是什么人？
可惜这些他都没来的及问，毕易安先开口了：“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她眼神很清澈，少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奇怪的女孩与记忆里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过，既没有长高过，也没有长胖过，好像她从来都没走过，一直是待在房间里等着他的。变的只是他而已。
少年闷声道：“白慎行。谨言慎行的慎行。”
……老天。毕易安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或者说不知该想什么。于是她又道：“我……我不是入室盗窃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来履行诺言的。”毕易安终于调整好了状态，她深吸了一口气，熟稔地翘起嘴角，笑了笑。
小白慎行冷笑了一声，他撇过头去不愿看她。
毕易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没办法，嫁不出去了嘛。当年那个誓言挺毒的。”
“你骗谁啊，我早就不是小孩了。”
“哦，不是小孩了。”毕易安调笑道，“那你是什么了啊，是男人了？”
小白慎行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缄口不言了。
毕易安觉得很有意思，小时候的白慎行可比他长大后好玩多了。
她故作深沉痛心状，可怜兮兮地道“对不起，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是天上的仙女，因为触犯天规逃难到了人间。那天其实是天兵要来抓我，我没来得及跟你分别，才不告而辞了，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哦，”小白慎行慢吞吞地道，“仙女也要嫁人的么？”
……这小孩怎么这么不可爱。毕易安十分戏精，继续作可怜兮兮状，“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是怀着一腔真情和诚意来报答你的。”
“你能报答我什么？”
正常套路不是以身相许吗？毕易安思索了一下，发现对待这种自出生以来就要啥有啥的世家公子，她似乎真的没什么可报答了，一时语塞：“你……你就不看话本小说的么？”
这倒是引起了小白慎行的兴趣：“话本小说？那是什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只看之乎者也名著经典了。毕易安无力道：“那真是对不起了白公子，作为天庭的穷仙女还真没什么能让您看得上眼的。”
毕易安这厢一通胡说八道，却不知白慎行那厢实是信以为真了——如果不是仙女，怎么会那么多年都没变样貌呢？
他想了想，道：“那这次你什么时候走？”
毕易安靠在桌案上，放松了身体，随口道：“不知道，也许等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了……”
少年撇了撇嘴，两个人互相瞪着眼干看，过了半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神纯净得像春天的潭水，让人起不了一丝杂念。毕易安怔了怔，他个子窜了很多，几乎要高她半个头了，身体也长开了，还有一点点不太明显的喉结。好看得就像初中时代偷偷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