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说这些!”洪一不耐烦道:“少主子乃堂堂正正大将军的骨肉,占了理吧?还不照样被暗杀?讲体面?若他们讲体面就不会派人来做这种勾当了!人心难测那便不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我说徐管家,你这是怕回去之后二老爷、三老爷迁怒于你、那你开刷不成?哼,晚了!你领了这趟差事,把少主子好好的接了回去,二老爷和三老爷已经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你这是什么话!”徐管家气道:“我向来负责长房事宜乃大将军的亲信,如今更是奉了大夫人之命光明正大而来,哼,二老爷和三老爷就算心中不服又能把我怎样?我身为管事为主子办差天经地义!”
“你们别争了,”杭东南冷冷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那两个人非死不可!”杭东南不由暗暗瞟了他二人一眼,心道原本以为他们是一伙的,看来似乎又不是。
徐管家和洪一都是具备优良素质的下人,听见杭东南这么说了便不再争执。
杭东南便按下此事不再多言,转而问起了他们一些年府和京城的事。既然已经避无可避,那就只有面对。如今他就像一个瞎子,对京城和年府两眼一抹黑,少不得要从他二人口中探知,到时候才不至于茫然无措。
徐管家和洪一见他如此上道,显然是铁了心会随自己二人进京了,俱是大喜,便连忙将年府情况、京城局势向杭东南简单的说了起来。
“少主子放心,这一路上再怎么急赶也有九、十天的行程,一路上老奴会将府中的情况以及年府各种亲戚朋友关系、大将军生前事宜、京城中各权贵世家大族等要紧事一一向少主子说明,等少主子回了京,大夫人那边也会安排人教导少主子各种规矩忌讳、如何待人接物,会派妥当人伺候提点少主子,您且安心!”徐管家忙道。
洪一也道:“亲卫军那边卑职也会向少主子细禀,还有那些大将军带出来的将领们,少不得亦会一一拜见。”
杭东南不觉微微怅然,无声低叹。
三人正说着,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杭东南正欲过去,徐管家已经极有眼色的抢先去开门。
门外站着叶氏。
“娘!”杭东南忙上前。
叶氏勉强笑了笑,说道:“都过午好一会了呢,你还不饿呀?先吃点东西吧!”
杭东南这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点头笑道:“好,让娘操心了!”
“看你说的!”叶氏笑笑,几人出来。
杭东南坐下,看到徐管家和洪一亦步亦趋的跟在身边,徐管家已经主动的要上前帮他端饭碗了,杭东南忙道:“放着吧,我家里没有这种讲究,你们也坐下一道用吧!”
徐管家忙陪笑道:“少主子,这可使不得!这尊卑有别,奴才们可不敢,您请用吧!”
叶氏便道:“外头也摆了两桌,招呼你们带来的那些人,不过那些人怪得很,都不肯用。”
徐管家忙道:“主子还没用,做下人的哪儿能先用呢?这不乱套了吗!”
“少主子,徐管家这句话倒是说对了!您不拘小节宽厚大度,可规矩却不能错了,不然要叫人轻视看不起的!”洪一也道。
徐管家闻言不由瞅了洪一一眼,心道什么叫“这句话倒是说对了?”难不成别的话我都说得不对?哦,就你对了!
杭东南便道:“那你们都出去吧,你们在这儿杵着我不习惯!”
“是,奴才告退!”徐管家和洪一这回没有异议,两人乖乖的施礼而退。
杭东南突然神色一变,忙道:“娘,阿霞呢?她去哪里了?”
徐管家和洪一听到他徒然间紧张得失措的话忍不住相视一眼均暗自蹙眉,也忍不住暗暗担忧:少主子对这位少夫人那是真的极其上心啊!只怕——
“她和小蝶带着吴家那几个人进城去了,你别急!”叶氏连忙解释,又有些不太自然道:“她说,去城里置办些香烛钱纸和祭品,明日好陪你去祭拜你生母。”
杭东南这才放了心,听到叶氏提起生母,不觉又眼中微黯。
一天功夫,所有东西置办齐全,包括墓碑在内。那粗粝质朴的花岗岩墓碑上,杭东南只叫人刻了“母亲大人之位,不孝子杭东南立”几个大字,因为秋玲只是一个侍妾,究竟姓什么,谁也不知道。而她既然从年府逃了出来,想必也不愿意再同年府牵扯上什么瓜葛,杭东南索性就这么写了。
别人都不觉什么,唯有徐管家对他“杭东南”这个姓氏颇有微词,只是却不便提出来。
这日一行人包括杭家一家子、徐管家一行十来人提着捧着祭品香烛钱纸水酒,在叶氏的带领下来到一处荒凉偏僻的山头。
秋玲的慕起得平平,就在这一座山头上。坟上长满荆棘灌木荒草,正是仲春时节,疯长凌乱而茂盛,零零星星的开着一朵朵白的、黄的各种野花,偶尔有蝴蝶和嗡嗡的蜂子飞过,看上去另有一种凄凉。杭东南眼睛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就在这荒凉的一抔黄土之下,长眠的是他的亲生母亲。想到自己由她孕育而获得生命来到这个世上,却时至今日方知二人血肉相连,他心里一时涌着浓浓的悲怆,那种强烈的感觉刺激着他,他忽然就生出一股浓浓的眷恋和思念,心情悸动着,对那从未见过面的生母。
“就是这里,绝对不会错的!”叶氏叹了口气,见这满目杂乱不由说道:“今年……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呢,这些草还真是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