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城门的第一眼,苏昂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季然在他的身后转身看去,带着黑眼圈的眼睛扫视跟随的士卒,特别是注意到风不二满脸的忐忑时,也跟着点头微笑。
“军心可用。”季然对苏昂低声道。
“不是军心可用,是兄弟们愿意跟我去死。”
苏昂低声道。
在此时,在此刻,他的心潮是澎湃的,两百人的性命和他系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就是这两百条性命的龙头,剑锋所指,士卒们无不应和!
以两百人进入水宁县城,要斩杀水宁县的县公,这是找死。
可士卒们毫不犹豫,就这样跟着他来了,就连风不二这样有野心的家伙,也在劝谏不成后拍马跟随,紧紧的护卫在了自己的左后方。
“大人,那个是……”风不二满脸喜色。
他看见了方自然,认出来是自己以前麾下的一个什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老兄弟有两百多人各自回了家乡,士卒升什长,什长升屯长……瑶国只有十一个郡,每个郡就算平均下来,也能摊上二十个左右的老兄弟呢,前面的这一位,就是其中的一个了。
【二百多个老兄弟,对了,大人两个月前去了次驿站,手里的几万块金饼就花干净了,看样子是给老兄弟们寄钱,让老兄弟们都有金饼聘请医士,从而能顺利突破呢。】
风不二感叹苏昂的不忘旧情,忽的又想到——
这两百多位老兄弟,不就是大人在全国布下的暗线么?
从西楚兵败逃回来的有近万人,老兄弟们只有两百多人,完全的不显眼,但苏大人需要的时候,这两百多人,就是压垮大骆驼的稻草,也是大浪中推翻船只的最后一朵浪花啊!
在他们只看见水宁县的时候,大人看见的,是整个大瑶!
“大人,您老谋深算啊!”风不二凑上去拍马屁。
苏昂的脸皮子抽了抽。
“噗!”季然却差点笑喷了。
他知道苏昂邮寄金饼的事情,但苏昂只是没忘记旧情,不想老兄弟们死在修行中罢了。
方自然的事情,也是苏昂调任水宁县狱掾的时候,方自然主动发来信笺,说期盼着能回到苏昂的麾下效力。
苏昂没有安插暗线的心思,一切都有些机缘巧合……
【风不二高看苏昂兄了,但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正是如此么?要是苏昂兄不是这么的重情重义,老兄弟们怎么会忘不了他,我季然,又怎么会……】
季然低低笑着,在进入城门甬道的时候,对着方自然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禀告季大人,一切都安排妥当。”
“好,跟来!”
季然追赶着苏昂进入城门。
……
轰隆隆!
马蹄践踏着大地,顺着连接城门的大道往城池内部奔走,坚硬的青石板路在震颤,同样的震颤的是城内无数百姓的心。
很多百姓听到了马蹄声,心慌得说不出话来,只瞪直了眼睛看窗外。
一抹金huáng sè的斜阳正挂在窗外街道两旁的墙角,晚霞好像带着血,余晖照耀在两百多熥起了各色的妖息,铠甲、战刀却泛起同样淡金光芒的铁骑上。
“天变了,天变了!我就说县公大老爷不该做事那么绝。前阵子函谷县走商被劫的事情,别人说是外人的栽赃陷害,但咱们老城人哪个不知道,大老爷养着打家劫舍的兵马来着。这一定是函谷县来人问罪了,要杀人,要放火!他们要杀到我们的家里来……”
一个老秀才大叫着冲上街道,挥舞着干瘦的胳膊,往铁骑的前路上拦:“不要杀戮百姓,不要杀戮百姓,咱们铁刹郡的时势如此,但不要杀戮百姓,百姓无辜,呃?”
讨饶声还没完,猛听得街上发起喊来,都是让老秀才退开的。
路旁店铺子关店的木板哗啦啦的打开,一个个的百姓跑出来,扯着老秀才就要往店铺里躲,可到底来不及了,老秀才推开百姓,回头就看见疾驰而来的偌大马蹄,他闭上眼睛,嘴里呢喃着:
“要杀杀我一人就好了,不要祸害百姓。”
“嘻~一个老穷酸的老秀才。”
马背上传来一声嗤笑,风不二一马当先,从老秀才的头顶纵跃而过,他要护着苏昂所以奔驰在了最前方,马鞭回手一卷,就把老秀才甩到了路旁。
“酸秀才,我家大人只诛县公等人,何曾要杀戮百姓来着,莫把我家大人和铁刹郡的食人猛虎相提并论!”
随着风不二的喝骂声,老秀才被卷得踉跄摔在店铺的木板上,但摔得很轻,稍微一扶也就站稳了。
他诧异看回去,恰好看见苏昂疾驰而过,左脸的翠竹刺绘映衬阳光,又略微偏转,含笑看了老秀才一眼。
老秀才怔了一下,拱手作揖道:“不才霍南笙,拜见县狱掾大人。”
“此事过后,来大狱见我。”
苏昂丢下一句话,战马并不减速,飞快的奔驰而过。
…………
水宁县县令统管衙门,内堂中一片肃穆。
县公李长乐是个胡须灰白的老年人,身躯有些佝偻,偏坐在内堂最中央的大椅上,看起来好像一个病态的老者。
但在他的左下方坐着县左尉陈静之、主吏掾唐平、文掾魏吴韬,右下方坐着县右尉彭中正和五百主秦铁。
这可是两个县尉级官员,外加四个掾级官员,此时对‘病态老者’毕恭毕敬,全都沉默不语。
他们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