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吓坏了几人,转过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看着高歌。
换了以前,高歌肯定忍气吞声,任由他们欺辱,可今天高歌不只发了火,而且还要动刀,几个年轻人好像被碰了逆鳞一样的嗷起来,从家门后面各自拿了柴刀。
沉星郡是豪杰之地,放在最南边的东山亭更是如此,几个年轻人不假思索开打,但连舂谷都摊不上的他们哪里是高歌的对手,三两下就各自挂彩。
“做什么?几个破落户娃子,乌漆嘛黑的闹什么耍子?”
亭监门闻声赶来,他是东山亭的本地人,向来不喜欢空降的吏,苏昂上任时他都没有迎接。
但看见高歌,在门口见过高歌制服麻腩的他登时一愣,知道有新任的亭长苏昂在,这个小矮子就不一样了,二话不说,把几个年轻人挨边绑了。
“林家叔叔,我是小四儿啊,您怎么帮这个小矮子?”
“只是打闹,打闹而已,哎呦我的胳膊!”
几个年轻人求饶的求饶,喊疼的喊疼,亭监门都是不管,把金饼和半两钱归拢好了,小心的送还过去。
高歌松了口气,把金饼和半两钱挨边数清,又扛着粮袋,走到最边缘的自家门前。
残破的篱笆门,用绳子系着窗户,真是‘绳床瓦灶’的贫寒之家。
高歌家本来不穷,但在高歌出生时母亲难产死了,剩余个父亲日夜醉酒度日,他懂事前家底就已经败光,很难想象这么个年幼的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叹了口气,推门而入,院子狭小,油灯早就没了桐油,所以屋子里一片漆黑,但让高歌意外的是:他那满身劣酒味的父亲竟然有气无力的躺在院子里,听到闷响,抬起头看见高歌,挣扎着站起来。
虽然有酒气,但看起来比较清醒,手里拿着一块简牍,张嘴就骂:“臭小子,你犯了什么孽?田典老爷竟然给你办了验传,要给你自由了!”
所谓‘自由’,说的好听,其实就是送出了宗族。
在瑶国,宗族子弟想出去必须族老给予办理验传,如果没有验传的话,一是不能离开居住地,二十不能做吏、做官,甚至不能做宗族安排以外的任何职司。
高歌得到验传了,听起来是好事,但从此他们得不到宗族给予的任何米粮,在高歌父亲的眼里,这是做了孽。
然而高歌听见了,盯着验传,眼睛一眨不眨。
自由?他……真的得到自由了?
“验传,给我。”矮小高歌的声音有些浑浊。
不等父亲说话,高歌放下粮食,又从怀里掏出金饼,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把十四块金饼全部掏出,这才开始掏半两钱。
同样是一个,两个,三个,高歌没有留下半个铜板,全放地上后,伸手去拿父亲手里的验传。
他的身材矮小,翘着脚,才拿到父亲摁在胸口的验传。
验传离手,他的父亲愣了一下,然后笑得合不拢嘴,把金饼和半两钱胡乱裹了,立马冲出院门。
听着远去慌乱的脚步声,高歌又颤抖了,抱着验传,进屋上炕,浑浑噩噩的睡着,睡梦中仿佛看见苏昂的笑脸,摸着他的脑袋,称赞了一声:你很不错。
他哆嗦一下,矮小的身体蜷缩起来,拳头也越捏越紧:
“我要……追随亭长大人!做隶臣!离开,再也不回来!”
就在高歌沉浸梦乡的时候,院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他那满身酒气的父亲推门进来,在院门外抱着胳膊缩了那么久,身子都冻僵了,进了院,却往南边的墙角跑去。
挖个坑,把金饼和半两钱埋了,熟睡的地方,嘴唇在夜风中有些青紫。
有哪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只是他忍不住。高歌的父亲咧开嘴,很满足的笑了:“十四个金饼,不管怎么来的,但够给高歌买个婆姨了吧?我也要少喝酒,嗯,就喝一点,一丁点点。”
说着,高歌父亲又刨开坑,小心翼翼的数了七个半两钱,摸出小院……
“天长梦短,问甚时、重见桃根。这次第,算人间没个并刀,剪断心上愁痕。”
清晨醒来,苏昂拿过小奴鸢早就准备好的湿润帕子,把眼角的泪痕擦拭,嘴里也不自觉的吟出了恩师黄孝迈的一首《湘春夜月》。
恩师黄孝迈出身宋朝,流传的诗词很少,但确写得风度婉秀,就好像这一句的意思,是问苍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恋人见面,就算整个人间也没有一个并州的刀剪,可以把我心中的千愁万绪剪断。
想起昨夜二十一世纪的病房中,习梦给自己吟哦诗词,又沾湿了毛巾,给自己擦拭身体时的羞赧和温存,苏昂只觉得人生对情感、痴守的理解又高了一层,头脑里呼起一阵风声,眼眸,也呼呼闪烁出炽白的火焰。
哗,哗哗哗!左眼熥起四把文火。
哗,哗哗哗哗!右眼却是五把雪白的焰火!
九朵火焰闪烁九次,才在眼底逐渐的消泯而去,小奴鸢在旁边伺候着,看见了就满心欢喜,恭喜道:“叔兄,您点燃第九把文火了!”
苏昂含笑点头。
神庭世界也传来恩师唐伯虎的笑声:“好徒儿,第九把文火已经点燃,距离第十把文火,也只差三五天的时间,或者一次顿悟了。”
这一次,苏昂微微弯腰,也微微低头,表示谢过恩师,而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季然进门就笑。
“苏昂兄,快来喝酒,要庆祝愚弟点燃第四把文火!”
噗嗤!
伺候苏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