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欣儿离开童子关那日,是大京四十年初夏。
六王爷顾炎离开童子关那日,亦是大京四十年初夏。
初夏那日,童子关刮起了好大的风。狂风呼啸,黄沙漫天,席卷整个军队。童子关众军士本在校场操练,因着恶劣的天气,只得纷纷暂停训练,回到营帐之中,享受这片刻安逸。那本是军士众多,呐喊声震天的童子关一时间变得寂静无比,绵延的黄沙地只剩下一个个紧挨着的黄白黄白的帐篷,尽显死气阴沉。
六王爷自得知欧阳兰的事情后,便再也坐不住,他一心想要回到上京,然后找皇上询问清楚。虽然沈欣儿把欧阳兰生前的经历都说了清楚,但他依旧不愿相信皇上在他的背后对欧阳兰做了这些事情,如果皇兄真的是他与欧阳兰此生诀别的最大凶手,那以后他要如何面对皇兄,他又该为他的一生所爱做下什么?是与皇上反目成仇,还是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管怎样,他也要先去问清楚,童子关他是待不下去了。
顾逸霖站在高高的城门口中间,看着父亲的队伍里童子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黄沙的尽头,他的心仿佛也跟着迷失在黄沙之中。沈欣儿之前便是这样孤身一人骑着白龙,消失在黄沙那头,他当时还留有念想沈欣儿会回心转意,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他站在原地痴痴地望了许久,依旧不见前方隐约的人影。如今,他的父亲为了自己所谓的爱人,而那爱人却不是自己生母,竟也选择了离开。父亲只为真相,完全不顾及他这个亲生儿子,就算是天气恶劣,也不辞艰辛,离开了他,把他一人留在了童子关。至此他真的是一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狂风刮来了黄沙,也刮来了天边的阴云。顾炎一行人走后没一个时辰,童子关天上的乌云便越来越聚集,越来越浓厚,最后一点点压低,直至侵袭着整个军营,也将远处的山林远山尽数吞灭。
没一会后,黑云之间便夹杂着一个又一个响雷。雷声轰鸣,震动上天,不一会就把天上的雨震落了下来。顾逸霖撤退了侍卫之后,他一个人便淋着大雨回到了军营。
初夏的这一场雨从白日下到深夜,不仅淋湿了遍地黄沙,也沁寒了他的心,冰冷了他之前的滚滚热情。
幽州城密林之中的一处悬崖谷底,一条又深又长的河流围着崖底不知流淌了多少年。这天不知名的河,其河水湍急,河床沙石淤积,河两岸又长着高大的树林,茂密的绿草,如此悠然雅致之盛景却是鲜有人来观赏,倒也维持了它本来面貌。
当顾逸骞醒来时,他便是躺在这样的河边。
只见顾逸骞艰难地撑起身子,从浅水区爬了出来,他甩了甩自己的双手,尽力让自己恢复一点点直觉。随后,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情况。耳畔这从他落入水中的水流声依旧哗哗响起,此刻在他醒过来后便更加突出了。河的两岸一侧紧挨高耸如云的悬崖,一侧便是绵延伸向远方的深山密林,顾逸霖仰起头看向那不见高尺的山崖,不由想起之前他与简维掉落悬崖的场景。是的,他没死,那简维说不定也没死。
顾逸骞猛地回过神来,随后他赶紧向周围扫视着,看有没有简维的身影。他站在没入脚踝的浅水区里先是转了一个圈,可是周围除了绿林掩映的清亮河水,就是一块又一块的鹅卵石,再往远处看去,便是幽深的密林了。
竟不见简维的踪迹!
“简维,简维!”顾逸骞随即大喊着。
可是周围回答他的只有悬崖上攀爬的猿猴以及被惊住乱飞的鸟群。
下一刻,只听得一串又一串哗啦水声以及河里鹅卵石相互撞击的声音。那顾逸骞将自己的长衫前摆挽了一个疙瘩,然后扎在了腰带上,他弯腰挽起裤脚,尽量减少前行的阻碍,随后他便开始在河边向下游寻找。
他穿着这一身被冰冷的河水浸湿了的衣衫,拖着无力的身体在河边艰难的寻找着。不知走了过久,找了多久,他的头发也不再滴水了,上身衣服也不再是被打湿的深色,看样子顾逸骞的衣服也已经被他自己的体温烘干了。
终于,他看到河边鹅卵石旁有一团黑色。简维落崖之时可是穿了许婷的黑色袍子!顾逸骞整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随后他快步冲上前去。待他赶到之时,他终于看到那河边躺着的真真是简维了。
简维背对着他,一张苍白的脸压着自己的手臂之上,一动不动,完全像是一个死人一般。顾逸骞一看简维的侧脸,顿时被吓住了。他连忙蹲下身子,然后将简维整个人翻了一转,随后他便直接跪在那甚是膈应的鹅卵石上面,他埋下脑袋,然后将耳朵贴在简维的胸口处,仔细感受着简维是否尚有心跳。
没死,不过离死不远了,如果顾逸骞再迟些发现简维,她便是真的没救了。
顾逸霖整个脑子都懵住了,他该怎么救她。
思索再三,只见顾逸骞一把扯开她胸前的衣服,然后双手叠加在简维的心上有节奏有频率的按压着,他不时换着法子,一手捏着她的鼻子,一手握住她的嘴,不停地为简维渡着气儿……
“简维,你醒醒。”顾逸骞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许久,那濒死的简维吐出一口水,紧接着便真的有了呼吸的气儿,她的胸脯也开始有了起伏,顾逸骞看到简维,终是松了一口气,他倒真是帮她度过了生死第一关。
“简维!简维!”
似乎有人在叫她。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