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直忙到半夜,韩城三人中,周善齐留驻韩城,其余两人,和今天一早赶过来的其它五六个七八品官吏汇到一起,连奔了五六个时辰,总算在子时前后赶到了楚州城外,被守城兵士用吊筐一个个吊上去,赶进城里就开始忙碌起来。
李小幺睡了一两个时辰,起来一直忙到午后,苏子诚才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回来,沐浴换了衣服转过来,见李小幺寻来泥水作、木器作等几家行头,正安排修建知州衙门和各处损毁房屋的事,站在旁边等她吩咐完,才笑着问道:“你从前不是一户给多少银子的?怎么这次改修房子了?”
“楚州府不比韩城,韩城地方小,损伤有限,那倒了屋子的人家拿了银子,请几个工匠,旁的活请亲戚邻居帮帮忙,自己就能张罗,修完屋子还能余些银钱。
这里不一样,这会儿有银子也请不到人,打成这样,谁敢出来?
你看看,这城里商铺家家关门闭户,只好咱们出面找这些行头过来修房子,一来他们出面,不怕请不出工匠,二来,让他们出面寻那些商人买各式要用的东西,不管开不开门,都能买得到。
唉!我给了比行价多两成的工钱,没开工就先预付一半,又让他们用高出一成的价钱现银买东西,这房子一开工,这些工匠和商家就知道咱们说一是一,公平买卖了,这活开始做了,商铺开张了,人心也就渐渐稳了。
嗯,你去哪儿了?昨晚上好象没见你回来?”
“我去扬州城外看了看。”苏子诚伸展了下胳膊答道。
李小幺有些怔神的看着他。
苏子诚笑着往后退了半步道:“你看,我不是好好儿的回来了?没事儿,你忙,我去睡一会儿,傍晚咱们到城里逛逛。”说着,不等李小幺答话,转身就往里去。
李小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几步就不见了人影,站着怔了半晌也没想明白他心虚什么。
傍晚,苏子诚寻到李小幺时,李小幺正带着青橙,躲在倒掉一半的州府衙门窗户后,探头往里张望。
苏子诚凑过去,从李小幺头上往里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你怎么做起贼来了?”
李小幺斜了他一眼,将手指抵在唇间示意他噤声。
半间衙门里,靠墙站了七八个小吏,一身肮脏官服,蓬着头发的原郓县知县赵宏志背对着窗户,正一只脚垂下,一只脚踩在扶手椅上,来回晃着脑袋听站在面前的主薄流水般报春赋秋赋帐。
主薄脸色黑黄,长衫上满是汗渍、污渍,不时的抬眼瞄一下赵宏志,手指不停的沾着口水,帐册翻得飞快,数目报的更快。
苏子诚低头俯到李小幺耳边嘀咕道:“这主薄不老实。”
“嗯,看着。”李小幺低低的答道。
两人凝神看着室内,主薄一口气报完了春赋加秋赋,深吸了口气,半躬着身子,眼角瞄着赵宏志,看起来极恭敬的等着赵宏志发话,四周垂手站立的小吏也随着主薄瞄着赵宏志。
赵宏志慢吞吞放下踩在椅子上的脚,拍了拍衣襟问道:“春赋都收齐了?”
“回老爷,刚才说过了,收齐了。”主薄态度恭敬,话里却透着刺。
赵宏志’嗯’了一声,接着问道:“粮食呢?”
“回老爷,刚才说过了,已经缴到上头去了,咱们楚州先汇到扬州府,至于扬州府发往哪里,小的们就不知道了,这个,刚才也说过了。”主薄躬了躬身子,态度恭敬,话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