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站在巷口的老人,看着他微微一笑,和蔼说道:“你能看出王昭君的潜质,眼力不错,年轻一代修行者中,就算翘楚。”
叶圣轻轻抬手,缓慢抚摸自己的光头,动作很潇洒,但指间总觉得还能触着那些滑腻的水痕,还能触到那两根蔫黏的烂菜叶,然而他却不想做什么。
因为这名佝偻着身体像普通老头的人物,绝对不是普通人物,因为对方能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拦在巷口,因为对方知道修行是什么东西。
叶圣终究是骄傲的年轻人,自认不相上下的他绝对不会接受一个不知名的老头来教训自己,傲然说道:“原来她叫王昭君,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
老人微笑说道:“我知道你来自那座大殿。”
叶圣面色微变,没想到被对方一眼便看破了行藏。
叶圣神情再凛,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对悬空寺如此了解,甚至知道当年的吴卓师兄,下意识里警惕起来,身上那件破烂的僧衣随风摆舞。
他看着老人沉声说道:“既然知道我来自不可知之地,为何还敢拦我去路?”
老人笑了起来,说道:“所谓不可知,只是世人不知的避世之地而已,一旦被人知晓那便可知,所以寺观的名字反而是没有力量没有意思的东西。”
听着这话,叶圣愈发警惕,看着老人沉默不语。
“便说你身处的这座长安城,所以你的来历对于这座城里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最近长安城因为某件事情而分了神,没空理你,别人也顾不得你,才会由得你如此放肆,不然你真以为名字就能让周人恐惧?”
老人看着他继续说道:“那件事情和我有些关系,你能在长安城里如此行事,似乎大半倒是我的责任,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骚扰到我女徒的身上。”
叶圣隐约猜到了老人的身份,眼中这具佝偻着的瘦弱身躯顿时变得无比高大,他压抑住心头的震惊,有些慌乱地低身行礼,瞬间改变态度,极为谦恭礼貌说道:“前辈,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是,我马上离开。”
老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巷幽静无声,死寂的气氛持续片刻,年轻僧人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声音变得沙哑起来,看着对方沉声说道:“就算您是大人物,但我毕竟是那里的人,另外家师乃是寺中讲经大士,听闻当年曾与您机缘巧合见过一面。”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看着他的眼睛。
叶圣身上那件破烂僧衣在夜风里微微颤抖,他看着老人颤声问道:“您究竟怎样才能宽恕我不经意犯下的些许过失?”
“先前说你眼力不错,能看出王昭君潜质,但那只是表面,因为直到现在你依然没有看明白,王昭君对我有多重要,她蹙起眉头不喜时,我眼中的世界便不再光明得分狂魔。”
听着老人的语气越来越严肃,尤其是听到最后这句话,两行冷汗从叶圣光滑的头顶缓缓淌落,颤声乞饶道:“晚辈先前眼睛瞎了,还请见谅。”
老人举起瘦长的食指,伸向寒冷的冬夜微风,说道:“不,你的眼睛此时才瞎的。”
叶圣听懂了这句话,感觉到了极大的恐惧,尖叫一声,双手自僧衣里探出,结了一个佛宗精湛手印,画出一道障碍,僧衣一飘便向巷后掠去。
那个佛宗手印散着精而宏大的气息,然而触到老人手指那点若烛火般的光焰时,便像积雪遇着春阳,泥点进入洗菜的水盆,瞬间消失不见。
叶圣向后疾掠的身影,也仿佛被光焰耀出的光线捆缚住,踩着草鞋的双脚根本无法离开地面,身体像影子一样拉长却无法远离。
他看着老人指间微烛似的光焰,眼眸里满满是恐惧。
光焰乳白的颜色占据他黑色的眼瞳,然后迅速扩张,湮没恐惧。
然后他黑色的眼瞳燃烧起来。
幽静的小巷里响起凄厉的惨叫。
光明质洁无垢,所以最纯净最易污。
光明质纯无温,所以最狂热最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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