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他擦拭了一下嘴边的口水。
“什么?”宇城冷冷的问。凌乱的潮湿的头发黏在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这么聪明的人猜不到我想问什么?我说过,我给组织内部专职做理发师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上至组织一把手下至组织底层派送情报的,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大家都放心给我展示他们的审美的品味。”他继续抚摸着那只尾戒。
“一个人对发型的选择,真的能看出这个人一辈子最大的坚持,甚至是心结啊。”
她反射性的抽动了一下双手,但反应过来自己没法动。
窗外是午夜深沉的夜幕,整条街的灯火都黯淡了,这理发店还亮着一圈刺眼的镜前灯,她没办法不去看镜中自己因为乱发狼狈不堪的脸。
“在这个组织里,谁没有个什么过去呢?”他扭过身去擦拭了一把身后没有开灯的镜子上的一点点污迹,背对着她整理了一下本来就很整齐的啫喱和精油瓶子,又四下张望了一下,似乎慢慢的视察了一下房间内有没有什么还需要整理的地方。
她捏紧了椅子扶手,但已经感觉手臂和小腿被绑着有些麻木了:“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吧,我来说。”他突然笑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蜡烛和小半瓶红酒,“小领导,别介意,我这是为了你好,就占用一小会儿时间。”
宇城冷冷的看着他拧开软木塞子对着瓶子喝了一小口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这一点点的酒精就足以激发出他心底隐藏多年的情绪挤压。
他转身去关了四周的顶灯,只剩下镜前灯的光晕。又转身走去门口关上大门,整个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二十年前我十六岁……切,我故事都还没开始你特么笑什么?啊?我长得天生老相也不能怪我啊!我今年真的只有三十六啊!而且我这么潮的发型都没有显得年轻吗?”他看着那张原本煞气十足的脸突然憋不住的笑出来就有点儿急,把巴掌使劲在她脸前拍了两下,“不准笑!没礼貌!”
老灰平复了一下喝了一口酒,建起来地上小把头发含在嘴里接着说:“我白天当理发店学徒,晚上和弟兄们出去运小□□。当时也是穷,能挣钱的事儿不论什么都干。”
“——有一天夜里,我去找跟我接头的人。隐约就在路灯下看到个特别瘦的小身板儿,我就想不是吧,是个女的?果真是个特瘦弱的小女孩,比我年龄还小点儿,头发特别长,远看真跟女鬼似的。”他戏剧性的压低声音,宇城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我把东西递给她,她就伸手接,还没捂热乎就直接哭了。我吓一跳,这出来混这茬儿的还带哭的?后来她才跟我说她是被逼着过来接头的。”
“我当时借着光看清了她的脸,说实话,真的,你真的让我想起了当初她的样子,长长的乱七八糟的头发遮住脸。”他仔细看着镜中的宇城,慢慢的说,“怎么说呢……孤独,无助,绝望。”
“那是她,不是我。”她反驳。
“先别急着嘴硬。”他喝了一大口酒,晃了晃瓶子,烛光开始摇曳起来,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摆动起来。
“后来她一直抓着我哭,哭到都没力气站起来了,她更害怕把货交给那边的老大,我也没办法只能暂时给那边打电话说接头耽误了让各位大哥不要心急,就拉着她去我的出租房暂时安顿一下。等她消停了,才听到她开始讲自己的事儿——
“她说,她的父母都是这个组织底层的员工,负责线报和卧底,那段时间被安插在国内最大的黑社会组织中做卧底,是因为组织听说什么物质就在那个黑社会老大的手中,因为正面交涉失败所以才想用线人来从内部偷取。”宇城不动声色的听着。
“小迪跟我说,她也为了父母而投诚于那个帮派。可是那两个蠢货爸妈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那个帮派像看猴子一样在背地里看着他们笑呢……她,被逼着……被逼着去卖身陪客的时候那俩蠢货还以为只要照做就能被加深信任,离完成任务就进了一步,甚至还挺高兴的,因为组织这边就可以让他们晋升了。”老灰的话中已经开始带着深深的憎恶了。
“可是小迪是那么单纯的女孩。明明已经受到的伤害很多了,明明可以快乐的活着……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提出要给她剪头发的时候她的表情,她看着我举起来的剪刀突然发疯了一样的推开我,躲在衣橱里不出来。——
——后来她平静下来了,我才敢打开衣橱把她抱出来安慰她,那也是我第一次拂开她的头发看到她的脸。我才知道,上帝什么都没有给她。”老灰沉浸在那一刻的画面中,脸上带着悲伤的苦笑,“天生没有右眼的地方是一大片畸形的皮,还有很深的刀疤……我才知道她即便是被逼着卖身,也会被送到那种全是变态的地方吧。”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尾戒。
“不愿看到这个世界,也不愿被这个世界看到。”宇城突然说出来。
“可是她却从来都说自己永远不背叛组织。真的像一条执迷不悟的小狗。”老灰用一种略带新奇的目光的看着宇城的侧脸。
“后来,好巧不巧的是她的父母发现了那个物质被掩藏的地点,但却蠢到居然生出了私心,他们想据为己有。”老灰笑了,带着一丝冷意地看着她,她明白他想说什么,这个是她清楚的。
“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