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这么回事,甘棠听得莞尔,这里的人拿酒当饭吃当水喝,总角小童千杯不醉都是常有的事,殷商风气是这样,上到商王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对酒都很强的依赖性。
可虽说各人各异,这里的酒水度数低不一定能对身体造成伤害,但日积月累不可小觑,时时酩酊大醉亦会消磨意志浪费时光,甘棠看着面前的少年殷受,心里微微一动,轻声道,“殷受,我是不是你的师长。”
甘棠说得认真,殷受不想让朋友身体不适还不高兴,再者眼下她比他强,以她为师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想清楚了殷受便点头道,“棠梨你是我师长,我也想跟你做朋友。”这件事他惦记了许多年,不来找她是还够不上,眼下与她差不太多,她也愿意和他结交,他心里是真的高兴。
听他这么说,甘棠便接着道,“酒在某些情况下确实可以治病,对身体有一些好处,但不是包治百病,有时候还是疾病的祸端,以后你听我的,也和甘玉一样,尽量少喝酒罢。”
殷受看了看手里雕工精细的金壶,眉目纠结,往前递了递道,“味道不错,棠梨你尝尝看。”
甘棠有些想乐,摇摇头拒绝了,她对酒犯怵,前世上高中的时候同学聚会,喝了点酒,冲动之下找她暗恋已久的男生告了白,被拒绝奚落以后就留下了点后遗症。
自此她犯上了臆症,看见类型相似的男子都会有些控制不住,有时候会很变态的认为对方深刻的暗恋自己。
这种病疯起来压根没有逻辑性可言,一切所见所闻都会被强行解说成对方恋慕自己的证明,所幸她当时情况不算太严重,还有些理智在,没给社会造成危害,也没给他人造成困扰就及时去看了医生,吃了药就好了很多。
医生说这是一种名为钟情型妄想症的精神疾病,起因是自我认知不正确,接收他人的评价信息反馈倾向于超我的自我评价造成的,患者容易产生一些不切实际且自己不觉得是幻想的幻想。
这病吃药能吃好,但不能根治,放松警惕便容易复发。
能接收他人的情绪也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甘棠一睁眼发现这鸡肋的功能还在,就知道她这精神病大概还没好,她花时间费精力拿出神农尝百草的精神摸索着学医,大部分还是想给自己治病,虽然不一定能成功。
不喝酒当真是奇怪无趣极了,殷受就想和甘棠一起分享,拨了塞子又往前递了递,殷切道,“酒能解渴,棠梨你为何不喜欢。”
甘棠看他不死心,索性开口道,“酒确实能生疾,有些人是喝了身体不好,我有次喝了,直接得了精神病。”
“精神病?”
“是的,就是脑子有问题。”甘棠选择了与死物打交道的考古学,有了这么一项喜好后,心境平和有了寄托,人也正常了不少,提起这种让人目光异样的疾病,也没有那么不淡定了,闲聊道,“严重的时候会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会爱慕我,心悦我,不分男女。”
“啊?”殷受听得微微长大了嘴巴,回过神看着甘棠寡白的脸,干瘦的身形,一身乌黑的巫女服,想着她方才的话,嘴角弯起来又拉下去,拉下去又弯起来,最后实在忍不住,终是拿铜壶挡着脸,毫不怜惜的哈哈哈笑起来,真是无奇不有,还有这等病,听也未听过。
殷受笑得双肩抖动,哼哼道,“我阿母经常说整个大商邑的女孩都等着我长大想嫁给我,我听了就觉得挺不要脸的,没想到棠梨你更厉害,全天下……棠梨你以为你是朋贝和黍米么?”
朋贝是海贝之类的,相当于现在的货币,黍米是一种粘性的粮食作物,很珍贵的贵族食物。
甘棠看向乐不可支的殷受,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现在还好,这里的人多半五大三粗,没有她喜欢的类型,上辈子带着点忧郁气质,清高又有点小才华的艺术生不算少,她饱受这种情绪不正常反馈带来的压力和痛苦。
对精神疾病患者来说,要控制住自己不对它人造成困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通常都需要药物辅助,这是甘棠非得要学医的原因之一。
殷受笑得没心没肺,甘棠拿起龟甲在窗檐上拍了拍,肃声道,“别笑了,为师在跟你说正经事。”
殷受看她一本正经,忍笑频频点头道,“棠梨宗师你请说,学子听着呢。”
甘棠也不管他乱七八糟的称呼,径直道,“听我的,你有空喝酒,不如想想如何让殷商立于不败之地。”
甘棠知道没有她的劝诫,殷受也会想这些事,甚至是现在这个年纪就开始想了,上次微子启惊马一事就是证明,但甘棠希望他能更好。
提起政事,殷受神色便郑重起来,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甘棠道,“田猎时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周边小国蠢蠢欲动,外有夷族侵袭,西边还有个虎视眈眈逐渐壮大的西伯,我知道你想恢复世宗时候殷商的中兴盛世,甚至想做得比世宗更好,那就得让你自己,还有殷商上下的贵族世家,乃至于士兵百姓们,都精神起来,沉迷嗜酒带来的恶果,你随便去军营、去庭市看看便可。”
殷受心里一震,看着甘棠半响不语,她真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而且她说得似乎不无道理,父王确实常常大醉,三日昏睡不醒都是常有的事……
甘棠说了一,索性趁机全说了,“更何况,大家都喜欢喝酒,有点余粮都拿来酿酒了,当真出了事,拿什么来填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