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娃好像才醒悟过来,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双手,才大声吼叫说“狗日的黄麻子!你为啥子捆老子?老子没有犯法呀!”黄春祥脸上长了几个麻子,好些人都背后叫他黄麻子。
“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陈大莽!”黄春祥带头喊起口号。只有黄家的人跟着喊,其他人都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做了。
“该给这个反革命分子也挂个牌子呀!”还是黄家的人在喊。“对!春花。你上来写个牌子!”黄春祥对站着发呆的黄春花说。
黄春花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更没有想到莽娃会戴上这么一顶反革命帽子。她那张标致迷人的脸上紧张得绯红,不知该怎样办才好,就低着头没有动。
黄春祥见春花不动,就去把小地主颈子上的牌子取下来,翻了一面就要往莽娃脖子上挂,“把笔墨拿来,老子给他写!”他愤怒的说,一下子看见了莽娃腰上的那根铜嘴烟杆,就一把扯下来,高高举着对大家说“各位领导。各位贫下中农!你们看看这根烟杆儿!它就是陈大莽反动思想的罪证呀!”
好多人都不晓得这根烟杆儿的来历,就只是摇头叹气。“吙哟哟!一根烟杆儿嘛,咋个就变成罪证了哟!”是王老头不满的呼声。
“别小看这根烟杆儿嘛!你们晓得它的来历吗?”黄春祥又亮起喉咙说“这根烟杆儿,是大地主分子陈昌海,送给陈大莽的老汉儿的呀!”说完,他走到那个老地主跟前,用烟杆狠狠地敲着老地主的头问“陈昌海。你老实交代!这根烟杆儿是不是你送的?”
老地主满脸的汗水,瘦小的身子在不住地打抖“我,我有,有罪!有罪!”他直点头说。
黄春祥又举起烟杆儿,转身对台上的几个大队干部说“大家都听见了吧?这是地主分子和陈大莽老汉儿亲密关系的见证!他一直把这根烟杆儿保留着,这说明啥子呀?”他说着,又看见那个精美的绣花烟袋,“哦。大家看看,还有这个烟袋,肯定是他陈大莽的背着大家,在乱搞男女关系呀!这就说明呀,这个现行反革命分子不仅思想反动,还,还作风败坏呀!”
莽娃还在挣扎着大声的骂“龟儿子!你,你还我烟杆呐!”那几个持枪民兵就死死地摁住他,要往那根高板凳上推。
“莽娃。你娃娃赶紧给大家认个错嘛!”莽娃的母亲挤到前面喊。她已经吓得浑身哆嗦,脸上也被泪水包裹住了。翠花姑娘在她身边扶着她,那张清丽的脸庞也吓得变成了一朵白玫瑰。
起风了。一阵旋风吹起坝子上那些麦渣,扑向那根黄葛树,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好多人都惊慌起来,大声嚷着想离开会场。村支书赖喜礼站起身来说“今天的批斗会就到此啦!让民兵同志把现行反革命分子押到公社去!交给公社领导处理吧!”
“我,我还要补充发言!”黄春花突然大声的喊,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她。黄春花走到台上,拿起话筒就说“我要补充一下刚才陈大莽的发言!”
那些准备离开的人又转身走回来,挤到前面听她讲些什么?都晓得她是黄家的人,而且与莽娃经常闹矛盾,就猜测她一定是想给莽娃的罪行火上浇油。
“其实,其实刚才陈大莽的发言还没有说完呀。”黄春花满脸通红地说。她非常激动,以至于那个诱人的胸脯都在抖动。“我就补充一下他下面的发言吧!陈大莽给大家讲了老地主过去的罪行!讲了老地主每个星期给长工们打牙祭,还让长工顿顿都吃白米干饭呐。这是老地主的阴险狡猾啊!他的目的是,是为了更多的剥削长工,好让他们起五更睡半夜的为他做活路嘛!”
人们听了黄春花的话,都晓得她是在为莽娃说话,是在替他开脱罪责。好些人都点头议论起来。“就是嘛。人家是在揭发老地主过去的罪行,咋个就给他安上那么个罪名啦!”
黄春祥却气得满脸怒容“春花!你乱讲些啥子?快下来!”他气恼的说。春花没有听他的,反而更加义愤填膺的走到老地主面前,大声责问说“地主分子陈昌海,你要老实交代!你是怎样剥削贫下中农的?快说!”
老地主那张瘦小又皱纹密布的脸上,已经变成了紫褐色,他那个只有几颗牙齿的嘴巴动了一阵,也没有力气说出话来了。
黄春花见老地主低着头不吭声,就去拉他下来“到前面去交代你的剥削罪行!”她愤怒的说。但用力太猛,加上老地主早就支持不住了,就猛的一下,从高板凳上栽倒在黄春花的脚边了。那几根高板凳都是连在一起的,在烈日下面站了大半天的其他几个五类分子,也都从板凳上摔下来,倒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会场上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几个民兵把那些倒在地上的五类分子拉起来,但老地主躺着没有动,嘴里还吐出白沫来。小地主就摔在他旁边,见了老地主那模样,惊的哭喊起来。“地主老汉儿恐怕要断气啦啊!”
莽娃就站在两人身边,想伸手去拉老地主,但自己的双手被捆绑着,只好蹲下身子去看,就吓得大叫“哎呀!整出人命了!”
黄春花仍然怒气未消的喊“他这是在装死嘛!阶级敌人不老实,就,就踏上一只脚,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啊!”说完,果然就把一只脚狠狠地踏在老地主的身上,还对着手里的话筒高喊“打倒大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