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霖棐把一张床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思来想去,脑袋都痛了,也没想出来怎么躺才能睡下三个人,于是顺势接受了燕婉要回房的请求,送她出门时一并把鬼哭狼嚎大半天的谢怀风也解决了。
温霖棐把令仪往里挪了挪,和衣在床边躺下。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好容易松懈下来,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当冰冷的月光刚刚好照进温霖棐的窗户时,她猛然睁开了眼。令仪似乎不大舒服,紧皱着眉头哼哼唧唧。温霖棐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向令仪的额头探去。
一条黑影在她感受到令仪滚烫额头的那一瞬间掠过窗边,温霖棐缩了缩手,重新躺下。
这镇子里汇集了多少武林高手,有几个夜猫子实属正常。只要不是冲着这间客栈来的,温霖棐无意插手。思及此处,温霖棐看了看似在火炉中煎熬的令仪,不觉叹了一口气:“让你多管闲事,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她凝神静气听着外头的动静,轻轻下了床。
只是一个低头再抬头的功夫,温霖棐便觉一股带了寒意的夜风迎面吹来。惊惧与杀意同一时间在温霖棐心底升起。她握紧了袖中的银针,抬头对上眼前的黑影。
那黑影半天不说话,温霖棐能等,令仪却未必等得了。
“阁下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温霖棐冷冷道。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温大小姐。”那人低低笑了几声,似乎是怕引来院里的暗卫。
从这副沙哑的能拧出一盆沙子的声音里,温霖棐已大约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不是醉流霞又是谁。她的脸色瞬时阴沉了下去,比外头的夜色更胜一筹:“我不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话没说完,便将袖间半数银针打了出去。
“温姑娘这是何苦,我来找你背后那个小姑娘,横竖与你无关。”醉流霞笑嘻嘻地站在原地,一排银针在他身后的窗棂上映着月光,偶有闪烁。
温霖棐七窍都要冒出烟来,还是故作镇定与醉流霞周旋。然而这句话无疑是点燃温霖棐的一颗火星子:“她是我的病人,为何与我无关?若她有个好歹,我就让你这个老不死提早去见阎王。”
醉流霞扯着沙哑的嗓子极力辩解:“姑娘何苦来,我是受人之托带她回家,又不是要害她。不过,她生了什么病?”
“受谁之托?”温霖棐无法把眼前这个弯腰驼背,衣衫褴褛,满肚子算计的老头跟既可爱又天真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你先说她生了什么病?”醉流霞咳了几声,温霖棐下意识去瞧地上,没见着一粒沙子。
温霖棐从不是轻易让步的人,然而再拖下去,恐怕在她得到回答之前,令仪就先烧坏脑袋了。
“发热。你若是再不让开,就只能带具尸体回去了。”温霖棐半迁就半恐吓,终于让醉流霞往后退了两步。
只听醉流霞谄媚地笑了几声,恭维道:“温大夫的医术,我信得过,劳烦你再照顾她几日,等她病好了,我再带她回家。”说罢足尖轻点,转眼就不在原处。
“不守信用”四个字被温霖棐狠狠烙在醉流霞身上。
温霖棐满腔怒火燃尽了仅存的一点睡意,她把窗户上的银针挨个拔下来,每拔一个便暗咒醉流霞一次,拔完了觉得不解气,又重新扔了一次,如此循环往复,其间夹杂着给令仪掖被角,一直到天明。
谢怀风尚在梦里,就听见房门被拍得震天响。一开门就见温霖棐顶着乌青的眼圈恶狠狠地盯着他,依照他对温霖棐多年的了解,短时间内他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当谢怀风哈欠连天坐在火炉旁往里头加碳时,他内心并没有多少抗拒。落在温霖棐手里,这样的惩罚算是最轻的。
“可是霖棐。”谢怀风张大了嘴,准备打个大大的哈欠,被温霖棐一瞪,愣是吓了回去。
“没有可是。”温霖棐往眼圈上涂了些自调的玉颜膏。
谢怀风欲哭无泪:“连缬花。”今日是传言里出尘仙子带连缬花出现在此地的日子,为了避免被气头上的温霖棐打断整句话,谢怀风只好长话短说。
温霖棐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身瞪了谢怀风一眼:“今日放过你,明日之后,令姑娘的汤药就交给你了。”
谢怀风连忙撇下扇子一个劲儿地往温霖棐跟前蹭,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好声好气道:“多谢霖棐姐,我先吃饭去,一会儿亲自给您送上来。”
“你想饿死小丫头吗?”温霖棐完美诠释了“鸡蛋里挑骨头”这句话。
“不敢,她这不是还没醒。诶?醒了。”谢怀风瞧着顶了惺忪睡眼正费劲巴拉从床上爬起来的一小团,乍一看活像被子成了精。
温霖棐把手里的盒子一撂,快步向床前走去,不由分说先覆上了令仪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挂了少有的笑容:“好歹比昨晚好了些,服了药再睡一觉就差不多了。”
令仪像是根本没听到温霖棐的话,自顾自问道:“连缬花?”
“怀风,去准备早饭。让令姑娘吃些东西再喝药。”温霖棐的笑容像是阴天的太阳,渐渐消失在层层乌云之后。
令仪微张着干裂的双唇,抓住温霖棐的手臂:“你们刚才说,连缬花?”
温霖棐轻轻拨开她的手:“没有人说,是你烧糊涂听错了。”
“我没有听错,你们知道连缬花的下落对不对?”令仪忽然激动起来,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有一团燃烧起的火苗。
“你要连缬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