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凄冷的雨夜里出现一个拦路者,着实有些诡异。
陶珩衍端详了那人影半晌,将车门又推开了些,飞快钻出去。
雨水迎着细风吹开车驾前的帘幕,打湿了陶珩衍鬓角的两绺头发,他一手夹住不断翻飞的帘幕,高声道:“前方是何人?”
人影晃动几下,没答话,向马车的方向移动而来。
陶珩衍暗暗捏紧了帘幕,一手向腰间伸去。车夫也绷紧身子,将手里的剑柄又握紧了几分。
关紧的车门“吱呀”开了一条小缝,很快又淹没在雨声里。温霖棐与谢怀风一左一右搭着车门,神色严峻。令仪不觉扣紧了手指,半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疼得她龇牙咧嘴地捂着手。
温霖棐对令仪招招手,小声道:“小姑娘,过来一些,当心车后。”
雨声太大,掩盖了车外一切声音,温霖棐与谢怀风很难判断出车外究竟有多少人。且大路两边是成片的桦树林,藏于其间最合适不过,若是有人趁机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陶珩衍只看得见人影在动,却听不见脚下半点声音。他的眉角又抬高了几分。走路没声音的,不是鬼就是轻功极好之人。此时此刻,显然后者更令人惊惧一些。
“阁下为何深夜拦车?”陶珩衍又问了一遍。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陶珩衍当即抽出软剑,指向距马车仅有五步远的人影。
车夫“噌”的一声拔出剑,车里的人像是得了信号,银针与飞镖一齐从小缝里飞出。
陶珩衍轻轻一跃,在那人“哎呦”的同时把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人笑嘻嘻道:“陶公子,有话好好说,动手做什么?”
温霖棐刚从车里走出来,就听见那人扯着嗓子嬉皮笑脸的讨价还价声。雨水冲散了漫天沙尘,却没能冲散他喉咙里的一片沙漠。
温霖棐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扔出一根银针。醉流霞脖子上还搭着陶珩衍的软剑,虽不知是否削铁如泥,不过割断他的脖子还是绰绰有余。
如果不算客栈柴房里逼供的那次,这是温霖棐的银针头一次准确无误扎上醉流霞,因此他浮夸的嚎叫声在温霖棐听起来分外悦耳。
看清来人是醉流霞,谢怀风不免惊讶:“你逃都逃了,又回来干什么?还装神弄鬼。”说着往他胸口捶了几下。
醉流霞吃痛地抚着胸口,眼睛斜斜瞟了一眼脖子上轻薄如纸的剑锋,好声好气道:“少爷小姐们,雨这么大,我们上车再说行不行?”
“我们上车,没有你。”温霖棐一跃上了马车,一面抖着衣服上的水,一面对探头探脑的令仪道,“进去,免得淋着雨。”
令仪听话地把头缩回去,从手边拿了块干帕子递给温霖棐:“他不是跑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醉流霞耳朵尖,试探着偏了偏头,发现陶珩衍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才越过他对令仪喊道:“小姑娘,我是去救人的,迫不得已脱身,不能算逃跑。”
温霖棐冷哼道:“狡辩。”
醉流霞急了:“我没有狡辩,人就在净业寺躺着,你们一看便知。”
陶珩衍神色一凛:“是谁?”
“陶公子,这剑……”醉流霞使了使眼色。
醉流霞只觉眼前一花,陶珩衍的剑就已背到了身后。
醉流霞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人,你们今日应当也见过。不过事先说清楚,他受伤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来是专门请温大夫赏脸……”
“人都受伤了,你的废话还那么多,是不是打算等他死了才告诉我们?”温霖棐不耐烦地打断醉流霞。
这也难怪,哪怕听醉流霞说半句话都是对耳朵的折磨,也不知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还是天生如此。
醉流霞嘴皮子上下一翻,说出一个足以令四人愣在原地的名字:“赵修盈。”
陶珩衍最快回过神,把剑收回腰间,说了句:“带路。”转身往车上走去。
醉流霞坐在车夫旁边拧着湿透的衣服,隔了帘幕指着前方道:“直走就行,走出这片林子,再穿过一个小镇子就差不多了。”
身后的车门被打开,陶珩衍走出来挨着醉流霞坐下,将手里的一块帕子递给他,随口问道:“前辈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按照醉流霞的说法和来向,他应当是从净业寺赶来才是,可若是如此,他又是如何准确无误且带有目的性的拦下了陶珩衍的马车?况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醉流霞掌握陶珩衍三人的行踪。
陶珩衍曾查过醉流霞的来历,虽不能说无迹可寻,但找到的都是些类似于“醉流霞某年某月某日曾在某地蹭饭被赶出来”的无用消息。至于他拜于何人门下,又是从何处习得一身好轻功,就像是被人刻意掩藏抹去一般,乃是一片空白。
醉流霞把乱糟糟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公子这一声前辈,令人甚是惶恐。我要说缘分使然,公子信吗?”
陶珩衍抬起手里的帕子默默擦去脸上的水珠:“不信。”
“你这就不对了,既唤我一声前辈,那前辈说的话,怎么能不信呢?你这是顶撞前辈!”前一刻还在惶恐,下一刻就倚老卖老。
陶珩衍似乎是被醉流霞变脸的速度以及没脸没皮的程度惊着了,沉寂半晌没言语。
大约是觉得此刻的寂静太过诡异,陶珩衍还是开口道:“从此处到净业寺,需要多久?”
“快的话,最多一个时辰。”醉流霞将手伸出帘幕,任由硕大的雨点打在手上,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