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六叶回过神,就马不停蹄召来空灵、空澈,令她们准备些棉麻衣服和粗粮。
正要下山而去……
姚元崇穿着棕杏的窄袖棉袍,罩着蜜色的短褐。背着手四处溜达,正好路过此处。他见地上堆了不少包袱,食盒,不由得奇了,驻足嚷道:
“嗳——我说你们,我只见到他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山上驮。你们到好,都肩挑手背地往山下搬。你们想干什么?啊?干什么?莫不是想把这些偷到山下去卖钱?
啊……”他自作聪明的晃着手指,得意道:“可被我抓住了吧,我要去告诉你们师傅……”
空灵横了他一眼,抢白道:“亏你想得出来,还搬到山下去卖钱呢。现在别人整箱整箱的把银钱往我们道观搬,我们还不敢收。哼——”
“就是……瞎说什么?”
“就是……哼——”
几个小道童叽叽喳喳,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的呛得姚元崇说不出话来。
“那你们这是去干吗?“姚元崇正色的追问道。
“下山看望城外的流民百姓……”杜六叶笑吟吟地答道,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怪声怪气地调侃道:“你怎么还不回嶲州?真想赖在这里过年不成?”
姚元崇讪笑,厚着脸皮跟了上来,“不是说了让我在这里白吃白喝,混个一年半载吗?早着呢……嗳,等等我,我也去……”
※※※
毛毛小雨纷纷菲菲,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道路泥泞,天寒地冻,正是呵气成霜。
出得城外,就见破落的草棚随处可见。杂草上结着厚厚的冰凌。北风空堂而过,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长安一直由雍州牧李贤治理,且不说水旱天灾,灾民过众。
他也确实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请命。求帝后下召,凡年十五岁以下,实在活不下去的,可以自卖身价,任人收养。
但仅仅供收养人驱使役用,却不是作为真正奴仆。等饥荒过后,或有亲人来赎的;或可自赎的。依旧还要归农。
缓解了饥民大部份被饿死的局面,而来年又不至于田地荒芜,无人耕种。
这个办法看起来很好。
实际上操作起来,却很难说。
因长安城中,大户人家皆奴满为患。往往低价买了,做的却是牛马的活计,死伤无数。
被赎回,或者放回的基本上没有……
就算如此,灾民甚众,根本还是难以安置。
这就导致了后方盗匪猖獗,流寇四窜,百姓苦不堪言。
而前方连年征战,税收难齐,国库空虚。供给不力,时不时还传来战败的消息。
李贤怕帝后责其政务不精,更是大做表面文章。他下令凡是逃难而来的灾民,一律不准进城,以免饶乱治安,造成混乱。
而帝后住在深宫之中,根本看不到这人间的凄惨之苦。
杜六叶望着面如菜色的灾民,三四个挤在草棚中瑟瑟发抖,衣不遮体。
而更令人痛心的是,有的草堆中,尸骨成山,显见是被冻死的。而年幼的孩子却不自知,尚在残雪的死人怀中蠕动、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