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依然煦烂,走亲访友的路人,三三两两,骑着高头大马。怡适自得穿街而过。
空灵趴在窗边,看了许久,也没有那个人的踪迹。
案前的杜六叶,从午饭过后,就开始清风临心的作画。她低着头,发带飘摇,慢笔润开,钩画点捺,全神贯注,无物忘我……
空灵发现,这样专注的执事,好像比她的画更好看。
被暖风熏得昏昏欲睡的空灵,正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虽然刻意压低,显得杂而不乱。空灵还是清醒了过来。
门被拉开,君子文弱,面如温玉——是太子。
空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张着嘴巴使她都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执事果然,料事如神。
杜六叶拱手揖道:“你来了——”
李弘踏着细步,慢慢地踱到她眼前,问:“你知道我要来?”
杜六叶不答,继续低头作画。
李弘看时,却是一幅泼墨山水画,仿佛自成一派。因为他也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工整的丹青。
远山大气磅礴,绵延递迢。山涧有泉,河水滢白,浪花飞溅。溪林有木,数叶飞凌,蹁跹若舞。
“好画——”李弘赞道。“浓淡相宜,意境至远,翩然如仙,只是有些许感伤……”
空灵一听,赶紧凑过来看,原来是幅山水画啊……
杜六叶弯起嘴角,轻笑道:“能否请殿下为我题词?”
“好啊。”李弘接过笔,沉吟几息,就挥毫一气呵成。
却见写得是:远山如雾次第开,溪涧有蝶觅泉来。
“妙——”杜六叶点头。将落叶比作蝴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几笔勾出景致,难能对仗匹配,更贵与物相合相符,堪称佳句。
笔法端庄雄伟,字迹遒劲,如同蛟龙出海。
“写得好。殿下可否用印?”杜六叶诚挚道。
“当然。”李弘颔首,程伯献就从随身的锦囊里拿出一方墨玉篆刻的印章。
李弘小心细致地盖了上去,杜六叶看时,却见上面“李弘鉴印”几个字,鲜红簇新。
她满意地铺在案几上,等风凉透。
李弘坐在她对面,踌躇了许久,才不易觉察地向程伯献使了个眼神。
程伯献会意,挥手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李弘环顾周遭,见杜六叶并无表示。他
迟疑不定地开口道:“……昨夜,你说……李贤请你过府,是因为……我手底下有人泄密?”
杜六叶衣衫摆动,只是低头看画,并未作答。
“难怪我总是觉得,他事事先我一步,快我一头……有时,明明是我胜券在握,但他偏偏最后掌控着赢局。
以前,我就疑惑,这是否巧合?看来,并非是我多心……六叶?”李弘满含担忧地绷直身体,手无处可放。
杜六叶以指试画,置若罔闻,还是不答。
联想到初见杜六叶时,黄逸云说是她设计救下了李令月。他当时还以为黄逸云敝帚自珍,王婆卖瓜。如今细细想来,却亦有可能……
就像上次,她进言说要除掉贺兰敏之。他当时还觉得可笑至极,不仅轻视简慢,也并未采纳。
最后她却还是依言,自行伏局击杀了贺兰敏之。才保住了自己和李令月,还有杨丝盈几人。
自古以来,宫中辛秘丑闻,莫不受世人追捧、八卦,众人简直趋之若鹜。
倘若这件事外传,不仅他们几人蒙羞,皇室更是颜面扫地。假如他难以遏制住怒火,做出过激之事,亲自动手杀了贺兰敏之。
说不定,正中某些人的下怀,太子之位,也已难保。
所以李贤才要请她过府?
李弘突然觉得后怕起来……
“六叶,之前,是本王目大不睹,不识瑰珠,慢待了你。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以后,不管你要什么,只管开口。本王必尽所能,一定帮你办到。
但是还望姑娘今日能不计前嫌,帮我铲除奸细。”李弘抱拳揖礼,一翻话说得言词切切,凿凿发心。
空灵这会儿不但嘴巴合不拢,眼珠子差不多都要掉到地上了。
太子殿下这是在求她们家执事吗?
她激动而慌乱地扫向空澈。
空澈四平八稳的跪坐在锦墩上,低头敛目,只似未闻。
“殿下言重了。”杜六叶放下手中的画,命空灵好生收起来。为李弘斟了杯茶。不接反询道:“殿下以为,将此画挂在这海棠阁,如何?”
“甚好。”李弘啜了口茶,五脏六腑皆清香暖适起来。“不知六叶可有良策?”
“也不难。”杜六叶自己也抿了口,微眯起眼睛,回味余醇。放定茶杯,肃目道:“不过是将计就计……”
李弘听着,心中大动,暗喜地将耳朵支了过来,等待下文。
“你府中可是出了一名益州长史?”
“益州长史?正是……此人名为刘忠。你认识他?”李弘奇道。
“这你就不必管了,听说你想在扬州安插人手?”
杜六叶侧坐,遥望窗外。
武曌把持朝政已久,肱骨大臣基本上都是她与李治选定的人,瓢泼不进。
太子与各路亲王虽不敢染指朝堂,却在外围暗中角逐较劲。
沦州、青州、朝州、太原等地的海盐和铜矿,大多是李弘的人在看管。
而彭山、岭南和洛阳等地的铜、铁矿则是李贤,李显和李旦等几人呈拉据之势,暗暗操控。
可是,像关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