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学徒们兴高采烈的答应着,在炮尾处錾上,“二号棚、十五、钱”字样,然后将炮管从滑车上卸下来,装进手推车,送往下一个工棚。工匠刘老实则把清理滑车的事情交给徒弟,自己四下瞄了瞄,悄悄地凑到匠师钱十五的面前,用非常小的声音询问,“钱匠,您说,这个月底,咱们能拿多少花红!”
“花红,花红,花红,花红你个头啊!”匠师钱十五将手中账本朝他脑袋狠狠砸了一下,大声说道,“我说老刘,你多想想正经事情行不行?这个月,咱们组已经被退回来三根炮管了,再多一根,我他奶奶的就得降级当普通工匠,你老刘就得重新去当学徒。这么大岁数去当学徒,你不觉着寒碜得慌啊!”
“那,那不是因为上夜班,不,不习惯么?”工匠老刘闪了两步,揉着被砸红的脑门儿低声辩解。“况且咱们组虽然有三根炮管被退了回来,可也比别人多做了七根呢。扣掉那三根返工的不算,还多四根呢!”
“我的刘大爷,跟你说多少次了,账不能这么算!”钱十五给气得两眼发黑,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大声求肯,“多做几根,只是多赚了几根炮管钱。但万一在试炮时炸了膛,你就不光把咱们这个组的饭碗,连同前一班筑炮的和后一班负责手工精磨的,都给砸了。到时候,即便我不找你麻烦,他们也得找你!”
“他们敢,三号棚的王秃子,当初进作坊考试时,还是我招的他呢。按辈分,他得叫我一声师父!”刘老实把眼睛一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但是很快,他就像泄了气的癞蛤蟆一样,软了下去。又迅速四下看了看,以更低的声音询问,“我说钱匠,钱匠师,黄老歪他不会真下狠手吧。咱们可是最早跟了他的人!”
“关键是,人家淮安招的这批,用起来比咱们更顺手!”钱十五看了他一眼,很无奈的叹气,“您老当年是打锄头的,我是跟着我爹打门环,兽头、和锁头的。咱们都不算精细手艺。而人家淮安这边,要么就是打簪子,打头花的,要么就是做金链子,银镯子,铜镜子的。最不济,也是做酒壶,银盏和青铜夜壶的。手底下的活,那叫一个细发。再用上咱们都督和焦大匠弄出来的这些水锤,水钻,横竖磨床,你想想,做出来的东西,能差得了么?”
“那,那咱们,咱们就眼睁睁地让后来的人爬脑袋上去!”刘老实叹了口气,喃喃的抗议。
“不想让别人爬头顶上,咱们自个儿就得多下力气!”钱十五又用账本敲了他一下,低声训斥,“平时干活认真点儿。下了班后,也别老想着到处胡混。抓紧时间养足了精神,等着接下一个班。咱们都督最公道,只要你手底下出活,他绝对不会亏待你。啊,都督。都督又来看咱们了。赶紧给我站起来,把脸擦干净了。都督朝咱们这边过来了,马上就过来了!”
注:至少在唐代,中国工匠已经开始操纵各类原始车床。明代则有专著,记述了磨床的结构和用法。可以说一直到清初,中国的工业发展并不落后于世界太多。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