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微臣不敢!”月阔察儿摇了摇头,满脸羞愧,“即便是李汉卿本人,微臣也没有任何凭据怀疑他。只是,只是微臣买这四门火炮,每门炮才花了一万多贯。而李汉卿在军械监的位置上这半年来,花费了国孥不下四百万贯,最后总计才造出了一百五十多门炮......”
“啪!”没等月阔察儿把话说完,妥欢帖木儿已经将桌案上的茶盏,又狠狠掷在了地上。一百五十门炮,总耗资四百余万贯。平摊到每门炮上足足两万余。而买一门更轻便更好的,不过才一万出头。早知道这样,朕何必造炮?派人拿着钱去找红巾贼买就是了。反正只要出得起钱,那边也有的是黑心肠!
“陛下息怒!”月阔察儿迅速蹲身下去,用手一片片将碎茶碗捡起来,拿衣服下摆兜住。“臣只是怀疑,并无真凭实据。而陛下,也不值得为一个佞臣,气坏的身子。毕竟,他是脱脱大人的家奴,未必真的有胆子与朱屠户勾搭。而朝廷自己掌握了造炮之法以后,也早晚能造出和南边一样轻便的火炮来!”
“嗯——!”妥欢帖木儿急急地踱了数步,仰面吐出一口闷气。是啊,毕竟姓李的把炮给造出来了,朝廷在抓不到真实凭据的情况下,不能随便就处置他。否则的话,难免有卸磨杀驴之嫌,会让所有汉臣都觉得心凉。
更何况,李汉卿还曾经是右丞脱脱的书童,素得脱脱倚重。如果随随便便安个罪名就弄死他,恐怕脱脱也不会答应。
权臣,手握重兵的权臣!兄弟二人,同时手握重兵,总数量高达三十万,并且装备了举国之力才造出来的所有火炮。如果再弄到足够的钱粮的话......?
下一个瞬间,妥欢帖木儿脊背上寒气直冒。不能,朕不能逼急了他。得一步一步来!一边来回踱步,他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他的母亲死于权臣燕帖木儿之手,他即位后,也有好些年,生活于另一位权臣伯颜阴影下。故而对权臣甚为警惕,同时也积累了足够多的,对付权臣的策略。
“咱们蒙古,还有色目人中,有精通于制造之术的么?”在短短几个呼吸时间里,妥欢帖木儿就做出了最佳决策。缓缓踱回到月阔察儿面前,用非常平和的声音向月阔察儿询问。
“回回司天监有一位哈三,精于制器。陛下以前曾经召见过他!”月阔察儿早有准备,躬下身体,小心翼翼地举荐。
“哈三,他是阿尼哥的后人吧?”妥欢帖木儿眼神一亮,脑海里顿时闪出一个白白净净的天竺小胖子形象。(注1)
“是!”月阔察儿轻轻点头。“他前些年,经常蒙陛下召见。只是后来,后来有人多嘴,说成年男人不能随意出入后宫.....”
“朕记得他!朕记得他。唉!”妥欢帖木儿幽幽叹气,目光隐隐透出几分惆怅。
若论制器之道,他自己就堪称一位大师。所以经常在皇宫中召见一些精研各种奇技淫巧的贵胄子弟,带着他们***造各种各样的巧妙用具。而哈三,就曾经是一位宫中常客。每每和他一起忙碌到深夜,废寝忘食。直到后来引起了言官们的非议,才不敢再往后宫里跑。
推荐这样一个熟面孔取代李汉卿,足见月阔察儿没有任何私心。妥欢帖木儿笑了笑,嘉许地点头,“嗯,他的确是个合适人选。但光他一个不够,你还得再推荐一个给他当副手。以免有人多心,以为朕又不经廷议,随便启用弄臣!”
“工部有一位姓郭的河渠使,叫郭奴心,是郭守敬的后人,也精于制器!”月阔察儿想了想,又给出了另外一个在妥欢帖木儿脑海中印象深刻的名字。
“你说是郭秃子啊!”妥欢帖木儿立刻抚掌大笑,“嗯,他的确是个制器高手。朕记得他。这满朝文武的家中,恐怕没有几个不知道他,没收藏过他造的那些东西吧?!”
“陛下,陛下圣明!他,他的确名气不太好!”月阔察儿红着脸赔笑,不敢与妥欢帖木儿的目光相接。
郭大使擅长制器,但最出名的,却是制造各种房中助兴之物。所以在勋贵的后代之中混得极为吃香,只是在朝堂上,名气却稍微有些差。至少那些所谓的清流,绝不会当面说他的好话。
“朕用人,是用人之长。能给朕制造出更好的火炮就行,管他名声如何?”妥欢帖木儿大气的摆摆手,笑着回应。目光中,依稀已经能够看见,当有人提名哈三和郭恕二人取代李汉卿时,朝臣们的表情。
那绝对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并且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权相脱脱的防范之心。“你回头找一下雪雪他们几个,让他们明天早朝,立刻给朕荐贤。”嘉许看了月阔察儿几眼,他继续笑着吩咐,“至于那个李汉卿,也别亏待了他。给他个兵部汉人侍郎的职位吧。让他入军中,去给脱脱掌管粮草辎重。等开了春,朕的三十万大军,怎么着也得动一动了!”
“是!”月阔察儿心中大喜,表面上却做出一幅公正廉明模样。军械监位置上,每年都有几百万贯钱流过。随着战火的蔓延,可以预见,相应的款项只会逐渐增加,绝不会轻易减少。而李汉卿那厮,却仗着有脱脱撑腰,不肯给任何人分润,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下好了,换了哈三和郭秃上去,郭某以后随便提一句今日之事,还用怕没有大把的人情钱可拿?
“群臣当中,你是唯一一个跟朱屠户交过手,并能全身而退的!”妥欢帖木儿又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