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才是他心中标准的谋士形象。让三国周郎亲自披挂上阵,干关羽张飞的活,怎么看怎么都是有辱斯文。
“你看咱家主公,像是退在后边的模样么?”徐洪三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提醒。
“啊?嗯!”冯国用立刻抬头,果然看到朱重九正在亲兵的伺候下,朝常服外边套板甲。
这下,他彻底没有躲在别人身后运筹帷幄的指望了,赶紧转头朝自己的参谋舱里跑,在亲兵的帮助下顶盔掼甲。好不容易收拾停当,再硬着头皮返回甲板上。对面的船队已经来到了千步之内,借着水势,排出了一个标准的雁行大阵,从左右两翼,将淮安军的五艘战船牢牢地卡在了黄河水道中间。
“该死,居然还是个打水战的行家!”冯国用心里又打个哆嗦,咬着牙拔剑在手。
“是黄河上的水寇!”章溢心里也直敲小鼓,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靠在护墙旁边说道。“刚刚受了招安的,正好用来对付咱们。”
他只比冯国用早加入大总管幕府几天,对淮安军的了解还不够详细。见到对面敌军主力战舰,比自家这边最大的软帆船还大出了整整两号。又是从上游而来,占尽了水流的优势。此外,周围还有不下四十艘小船在旁边助阵。便本能地认为,大伙马上要面临一场苦战。
“他们,他们人比咱们多!”冯国用第一次上战场,紧张得听头皮发炸。水战可不比陆地,陆地上打输了好歹还能策马突围。水面作战,输了就只能跳河,连十分之一的生存机会都不到。
“咱们,咱们有炮!”章溢咬了咬牙,大声给自己壮胆儿。“打得很远的炮,刘伯温说过,至少,至少能打一里地!”
“他们,他们船头上也有!”冯国用哑着嗓子,低声惊呼。对方有五艘两千石大漕船,每艘船的船头上,都架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炮。此外,在每艘船的甲板上,还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或者手持绳索,或者手持利刃,随时准备跳帮过来。
双方的船速都非常快,转眼之间,彼此的距离就缩短到了五百步。黑洞洞的炮口清晰可见。冯国用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发了疯一般,在胸口处拼命地跳动。手指发麻,两腿发软,头上的铁盔滚烫得有如蒸锅。
再看章溢,也是脸色惨白,牙关紧咬。手中长刀哆哆嗦嗦,随时都可能砸在自己的脚上。
“一群炮灰!两位大人不必惊慌,主公让你们留在甲板上,肯定不是想让你们送死!”而徐洪三在旁边看得实在着急,忍不住又大声提醒。
“让,让徐将军见笑了!”章溢和冯国用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狠狠咬了几下舌尖,勉强振作精神,讪讪地回应。
“水战并不是有炮就能打的!”知道二人都是第一次上阵,徐洪三继续笑着安慰,“咱们这边的船虽然小,但弟兄们至少都训练过半年以上。他们那边,顶多是一伙水贼,外加几百旱鸭子。船再多也没用!”
“那,那是!”章溢轻轻咧了下嘴巴,给了徐洪三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咱们,咱们这边,才是用炮的行家。他们,他们是东施效颦而已!”
“岂止是东施效颦,他们是邯郸学步!”徐洪三最近没少念书,立刻打了个更生动的比方。“两位小心,已经四百步了。差不多要开始了。来人,护住两位参军大人!”
“是!”周围的近卫们答应一声,围拢上前,将章溢和冯国用两个牢牢护在人群中间。
徐洪三如同闲庭信步般,沿着甲板兜了小半圈,然后又折返回来,指着护墙内侧几个凸起的木栏杆说道,“这里,两位参军大人。一会打起来时,记得腾出一只手拉住护墙内侧的握柄。开炮时晃动大,小心跌倒!”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霹雳,“轰隆!”紧跟着,脚下的甲板猛地向上跳了起来,然后又迅速降低,将船上的人晃了个东倒西歪。
章溢和冯国用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像酒桶一般朝船外栽去。徐洪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一个,双脚紧紧勾甲板上的缆绳,“小心,站稳。实在不行就蹲下。马上还有第二炮!”
“轰隆!”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晴空霹雳。战船再度迅速向左侧歪去,然后迅速复位,将二人晃了个头晕脑胀。
“轰隆!”“轰隆!”“轰隆!”霹雳声一记挨着一记,连绵不断。紧跟在旗舰之后的第二艘阿拉伯三角帆船也开了两炮,然后是三艘哨船。总计十枚炮弹贴着水面砸向上游飞速靠近的敌舰,将河道上打得波涛翻滚。
全部射失,没一发击中目标。但炮弹落入水中之后造成的水波,却将敌阵右翼的两艘小渔船直接晃翻了个。船上的二十余名将士全都倒扣进了水里,数息之后才从稍远的地方钻出来,两眼望着正在缓缓压向自家军阵右翼的淮安军舰队,失魂落魄。
在他们的记忆里,水战向来是二百步左右用弩车,五十步以内用弓箭,两船接近用拍杆,然后是跳帮,混战。顶多再辅助以什么纵火,潜近凿穿等计谋,但后两种都属于非常规手段,轻易无法施展。像刚才那样,隔着五百余步就抢先下手的打法,却是平生第一次看见,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接受其存在。
“轰隆!”“轰隆!”“轰隆!”........不管他们接受得了,还是接受不了。淮安军的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