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太不花立刻连连摆手,尴尬得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直接丢到了闹市中一般。
“不敢就好!你我,毕竟还都是蒙古人!”脱脱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
说罢,径自走到自家战马前,从亲兵手里取过帅印、令箭等物,逐一在火光下照清楚了,当着月阔察儿的面儿,挨个交接给太不花。然后,又朝着围的众文武团团做了一个揖,倒背着双手,缓缓下山。
“丞相慢走!”岭北蒙古军万户蛤蝲猛地一把推开身边的监控者,举刀横在了自家脖颈之上,“待蛤蝲活着无力侍奉左右,死后鬼魂,却可为丞相开路提灯!”
“拦住他!”脱脱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丝波澜。回过头,冲着自家的亲兵大声断喝。哪里还来得及?只见岭北蒙古军万户蛤蝲迅速将刀刃一抹,“噗!”红光飞溅,当场气绝身亡!
“蛤蝲——!”探马赤军万户沙喇班抱住蛤蝲的尸体,放声大哭。就在昨夜,二人还一道谋划着,当粉碎了朱屠户和雪雪的阴险图谋之后,如何一道保卫着脱脱去对付朝中的奸佞。谁料,只过了一个白天,奸佞们就大获全胜,而蛤蝲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蛤蝲,好兄弟,是老夫不好,是老夫耽误你!”脱脱也没想到蛤蝲做得如此果决,转过头,分开周围被惊呆的人群,双手从沙喇班怀里抢过尸体,老泪纵横。“老夫带你一起走,咱们兄弟,生不相离,死不相弃!”
半年多来,他一面要跟朱重九等人作战,一边又要提防着朝廷里射过来的明枪暗箭。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此刻将蛤蝲的尸骸抱在怀中,竟像个未发育完全的侏儒,抱着头公牛一般,对比鲜明。然而,周围的各族将士,无论是他以前的部属,还是太不花和月阔察儿两人的心腹,却谁也笑不出来。不由自主地就让开一条通道,目送他一步一个踉跄缓缓往山坡下走。
“丞相,李某给你生死相随!”趁着周围的人被蛤蝲的激烈举动震慑住,李汉卿也推开监控自己的兵卒,大步追上脱脱。
“丞相,龚某帮你抬者蛤蝲将军!”参军龚伯遂将佩刀解下,朝对面士卒怀里一丢。也大步追上去,从脱脱怀里接过蛤蝲的一条大腿。
“丞相.....”
“丞相.......”陆续有几名文武出列,追上脱脱,与他一道抬起蛤蝲的尸体。百余名丞相府家丁,也从山坡上冲过来,脱脱重新保护起来,缓缓脱离太不花的掌控。
一行人就在数万大军的注视下,缓缓而行。从头到脚,没有半分畏惧。而每当他们从一支队伍面前走过,就有无数颗头颅低垂下去,无数双手捂住嘴巴,哽咽出声。
“为什么不拦下他?”直到他们的身影被夜色吞没,太尉月阔察儿才终于重新振作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质问。
“不要将孤狼逼得太急!”太不花用一句草原上的谚语,低声回应。
“也罢!”月阔察儿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悻然点头。能将脱脱成功驱逐,他已经能向大元皇帝妥欢帖木儿以及其他同党交差。剩下的事情,可以慢慢来,没有必要引起对手的临终反扑。
“两位大人,还有什么事情是末将可以效劳的,尽管吩咐!”李大眼堆着满脸的笑意凑上前,低声暗示。如果背后插上一根尾巴,与竖起前腿走路的野狗,已经没任何两样。
今天的事情,主要由太不花以及另外几个蒙古将领操控。但是他也劳苦功高。至少,麾下那数百弓箭手,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令脱脱的一些支持者,根本无法靠近山顶。
“滚!”谁料太不花和月阔察儿两个,却不约而同地斥骂,根本没给他半点儿好眼色看。
李汉卿、龚伯遂等真正有本事的汉人,都跟着脱脱走了。而李大眼这个既没本事,又没骨头的家伙,却留了下来。两相比较,让人心里头没有办法不堵得慌。
“那,那末将就下去巡视了。两位大人慢慢商量,慢慢商量!”李大眼马屁拍到马腿上,却丝毫不觉得羞耻。抬手向太不花和月阔察儿做了个长揖,然后倒退着走下了山坡。
当将头转向黑暗处,他却是满脸狰狞,吐着猩红色的舌头小声嘀咕,“德行,你们吃肉,居然连口汤都不给老子喝?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们跪下舔老子的靴子底儿!”
骂过之后,他又被自己想象中的情景,鼓舞得热血澎湃。倒背起手,施施然走向自己麾下的弓箭手。这年头,有啥都不如手里握着一支兵马强。只有脱脱那种傻子,才会主动往绝路上走,若是他昨晚听了大伙的话,果断起兵清君侧,哪可能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想到这儿,他又迅速低下头,从群山的阴影下追寻脱脱等人的背影。却只见一座一座丘陵之间,树木摇曳,鬼影婆娑,哪里还能找得到人?倒是不少蒙古军、探马赤军和汉军兵卒,趁着月阔察儿和太不花两人忙着召集高级将领问话,而底层军官个个六神无主的当口,悄悄地溜进了树林,转眼就不见踪影。
“吓,老子觉着么,这件事不会这么痛快就完了么?!不用老子,你们早晚有后悔那天!”李大眼回头扫了扫志得意满的太不花和月阔察儿,心中好生快意!
注1: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大元皇帝有圣旨下。这三句,是元代圣旨的基本格式之一。整体上,元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