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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观星(中)

抱着殉道或者沽名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心态,从二月起,大量的士子名流从各地启程,或者雇车,或租船,陆续赶往淮扬。

拜淮扬商号贪财所赐,如今跑在陆地上的马车,也有不少由两轮改成了四轮。虽然四轮车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走得摇摇晃晃,但装了钢制或者木制减震器的车厢,依旧要比原来那种直接跨在车轴上的两轮同类平稳得多。乘客即便在里边晃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筋疲力竭。

只是这种四轮车的租金么,也是两轮车的好几倍。这让租车者心里,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哪怕拼着血溅五步,也要揭开朱屠户的“平等”谎言,将其真实面目暴露于天下。

至于跑在水里的客船,也有不少换上了厚布船帆。调节起来更容易,船速比原来也提高了许多。只是操帆的伙计,再也不能由船老大自己兼任。必须单另花钱雇人,并且薪酬还不能太低。毕竟这东西不是随便就能玩得转的,万一操作失误,就有可能是个船毁人亡的结局。

所以有关软帆取代硬帆所带来的惨祸,在某些租船者眼里,也成了朱屠户的罪状之一。为了赚钱而草菅人命,这样恶贼,怎么有脸指责蒙元朝廷?蒙元朝廷虽然在立国时杀戮狠了些,但也没用蝇头小利来诱惑百姓自寻死路。况且蒙元朝廷自世祖时就礼贤下士,启用“鲁斋先生”确立了国家纲常。而那朱重九,却公然将孔孟之道踏于脚下。(注1)

那淮扬大总管府治下各地,开春后除了在正南向与蒙元地方官府有小规模的交手之外,其他各处都偃旗息鼓。所以进出哨卡管得很宽松。对于过往车船,只是简单翻看一下有没有携带弓弩之类远程武器,就果断放行。根本没在乎乘客是不是地方名流,也没有寻找各种借口敲诈勒索。这倒让那些远道而来者,在郁闷之外,心里头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大拇指。觉得朱贼重九虽然行事狂悖,但驭下却颇有几分手段,至少不像蒙元那边,放任贪官污吏横行。

然而好印象没保持几天,当他们风尘仆仆赶到扬州之后,心情就立刻又恶劣了起来。整个淮扬大总管府上下,居然没安排任何人出面来接待各地名士。仅有的集贤馆,也因为住满了前来投奔大总管府的“儒林败类”,不再向没有荐贴的士子名流敞开。倒是城里的各类客栈,对远道而来的士绅们倒履相迎。不过客栈老板和伙计们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刚刚捡到了一头大肥羊屠户,让大伙不寒而栗。

而那城里客栈的价格,的确也是刀刀见血。一套带着里外间的上房,每天居然以两百文大通宝起价。即便是不分内外的陋室,每天连饭菜带居住也要一百三十余文。至于带着花园的套院儿,竟然高达每天一贯。真是把全国各地的士子们都当成了白痴。

倒是城郊和码头上的鸡毛小店,价格便宜得很。每天只要十五个大通宝就能租到单间,通铺则仅仅一文。可心存必死之志的皎洁名士,怎么可能与满身臭汗的小贩力棒们同住一个院子?那不是有辱斯文么?即便最后如愿骂贼而死,带着满身的虱子如何去见夫子?

于是乎,很多士子名流,没等找见合适的“殉道”机会,就先被扬州城的巨额客栈租金,给打得铩羽而归。而那些口袋里不怎么差钱的,在城内的客栈安顿下来之后,却又愤怒地发现,他们根本没机会见到朱屠户。

虽然朱屠户在他的宣言里口口声声地说,“人人生而平等”。可他的大总管府大门,根本不对任何人敞开。即便是如周霆震、郑玉这两个成名已久的士林翘楚,亲自到门前递了名帖之后,也没得到应有的礼遇。仅仅是由集贤馆的山长逯鹏出面客套了几句,问清了来意之后,就彻底没了回音。(注2)

“那朱贼重九既然敢妄谈平等,就应该有当面接受儒林质诘的勇气。像这般缩起来,岂不怕天下人耻笑?!”当即,便有读书人在大总管府门口鼓噪起来,要求里边的贼人出来倾听民意。结果才喊了两遍,就招来了一大堆身穿黑衣,手提木棍,满脸刀疤的兵痞们,将大伙围拢了个水泄不通。

在那一瞬间,立刻有人想了起来,朱重九是贼。跟贼讲道理,等同于自己找死。顿时吓得两股战战,面无血色。还有一些心气高洁者,自知殉难时刻已至。当即整顿衣冠,将事先准备好的绝笔诗作大声吟哦。结果无论是两股战战者,还是慷慨赴死者,都白忙活了半天。那群身穿黑衣,不是缺胳膊就是少眼睛的兵痞们,虽然满身都是杀气,却根本没动他们分毫!

黑衣人的头目长相颇为斯文,拿来块牌子,非常认真地告诉大伙,大总管府周围五里不得喧哗。如果有民意需要上禀,可以去扬州县里相关各科房投帖子,然后等着县衙和府衙逐级批复。如果是治国之策,则可以先写好了,到集贤馆找小吏递交。如果单纯地想当众宣读自己对时政以及对大总管府的看法,请按照木板上的指示径直向南,在城北保扬湖畔有座议政园,里边设有专门的讲台和座位,供所有人不平而鸣。

“汝休要虚言相欺,我们跑到城北对湖而谈,岂不是等于自己说给自己听?你家总管既然自诩“不因言而罪人”,又何必装聋作哑,贻笑大方?!”众名士们被黑衣人说得头晕脑胀,但念在对方手持棍棒却相待以礼的份上,好歹称了朱重九一个“你家总管”。但对后者掩耳盗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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