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委书记吴太华的话没有得到应验,县委组织部肖科长代表组织找陌然谈话了。
因为是老熟人,谈话就没有像别人那般客套,坐下来不久,肖科长开门见山说:“陌然,县委县政府对你有任命,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要端正态度,认真工作。”
陌然认真地点头,既然已经是国家干部,自然要有规矩。现在不像过去,过去烦的时候还能孟浪一下,现在即便是生不如死,也得强撑笑容。
他还以为是去招商局上班,正要表明态度,说招商局的局长还是让徐文友来担任,自己配合就好。没料到肖科长说:“组织委任你为县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主任由何县长亲自兼任。”
陌然顿时愣住了,他原来的想法如泡沫一样炸开,半丝痕迹都不曾留下。他迟疑地问:“招商局这边的工作……?”
“徐文友同志继续主持县招商局工作。”肖科长面无表情地说,突然咧开嘴一笑:“陌然,难道你失望了?”
他怎么会失望呢?他在紧张。
县工业园区的架构比招商局大多了,从领导配置都能感受出来。何县长亲自兼任主任,这是个什么级别的单位?招商局能比吗?
“我怕辜负领导。”他老实说:“要不,让我去基层锻炼?”
随肖科长一同前来找他谈话的人笑道:“陌然,你以为这还是你们乌有村啊?组织任命,岂可儿戏?”
陌然只好点头,诚惶诚恐地点头。
如果说他从一个农民变身为公务员是乌鸡变凤凰,那么他突然成为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雁南县官场里,多少人觊觎这个位子?过去管委会只是一个空架子,有组织架构,没工作人员。县委县政府从各局委办抽调了一些干部补充进来。却因为没展开工作,整个管委会处于半停顿状态。
工业园区与招商局不同,招商局再牛,也只是一个局级单位,顶天就是个正科级单位。管委会却是副县级,级别套过来就是副处。再简单一点的比较,管委会在某个层面,级别比子虚镇还要高一个档次。
一步登天的感觉通常能让人忘乎所以,但陌然却高兴不起来。尽管他在心底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心情却沉甸甸的似乎压着一块石头。
从回乡竞选村长到现在,他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他还是他,背后并没站着什么领导。如果他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背后的力量在支撑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瑶湖集团的秦老狐父女。
压力瞬间遍布他全身,他顿时有种软绵绵的感觉,甚至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很清楚不是他陌家祖坟冒青烟,也不是他陌然有过人之处。倘若如此,也不会等到今天了。他是别人博弈的一个筹码,他既是个博弈的人,又是一枚棋子。
他猛然明白过来,秦老狐与何县长的闭门会谈,应该就是拿他陌然做筹码。雁南县答应秦老狐的要求,让陌然升官,瑶湖集团就投资雁南县,皆大欢喜。这么一想,他开始理解何县长为什么处处在为他的晋升铺设道路了。
何县长拿下徐文友,就是想让陌然记不同意,何县长也不能撕破脸皮。他出任管委会副主任,比在招商局更进一步,而且组织部来找他谈话,说明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本地派与外来帮达成了妥协,他陌然顺理成章地坐上了管委会副主任的位子。
陌然犹豫了好一会,问道:“肖科长,我乌有村支部书记这事怎么办?”
肖科长一笑,淡淡说:“何县长的意见,你还得继续兼任乌有村的支部书记和村长职务。这事政治纪律,你得遵守。”
“我没三头六臂啊!”陌然苦笑道:“一个工业园区,就该忙死我了,我还怎么兼顾乌有村呢?”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肖科长的笑容很容易感染人,陌然在他的笑容里差点就要迷失自己:“乌有村虽小,但牵涉的事大。你陌然撒手不管,不怕村里乱?领导的意思,在乌有村没选出合适的支部书记之前,你陌然不能顾此失彼。”
陌然心里开始叫苦。何县长压着他还在乌有村支部书记和村长的位子上,不就是陌丝丽要地的协议还没达成么?齐烈反对陌丝丽他们房地产公司征地,结局是黯然下马。现在他陌然当家,何县长不想再出一个齐烈。
雁南县的工业园区还是个空架子,只有蓝图,没有实际操作。既然是工业园区,自然园区里得有工业。可是雁南县自从成立园区以来,招商局挤破了脑袋,也没拉来一家企业进驻。县委后来有个想法,把县里的几个老企业先迁进园区来,做个抛砖引玉的效应。后来一计划,发现搬迁老企业进园区,根本拿不出这么一大笔的钱来而作罢。
工业园区的征地搬迁工作都已经结束,三通一平也搞好了。茫茫的一片土地,空置了几年后已经长满了草。有些地方能没过头顶,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兔子穿梭其间。
工业园区是雁南县搬迁新县城之后的一块痛肉,不论是杨书记还是何县长,为此都伤透了脑筋。当初承诺的征地费和搬迁费到现在都还没完全落实,每到年底,总会有一批又一批的农民来县政府上访堵门。
这是一块骨头,一块没半丝肉的骨头。放在谁手里,都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这也是园区成立以来,一直没人敢去担这个担子的原因。尽管很多人都知道,园区级别高,人人都想着往高处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