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一辈子都是土里刨食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票。顿时舌头也大了,眼睛也直了,老树皮似的爪子颤颤抖抖的插到匣子里面,刚要抓起来,却被楼明城使劲一扣,顿时感觉手指齐根都要断了。
眼前的男人,一改方才的温柔备至,此刻眼中冒着熊熊大火,犹如地狱里走出的魔鬼。
“说。”
他俊美的面庞有些狰狞:“这把银锁的主人,到底在那儿?”
老妇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直哆嗦,鬼哭狼嚎起来:“哎哟,老爷,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有个女人拿了这个东西给我,说叫我送来府上,只要拿出这个就能换银子。旁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干粗活的,不是她许诺的话,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踏进您这样金贵的地方啊。”
楼明城怒不可遏,可理智告诉她,这个老妇人并没有欺骗他。
他攥紧了拳头,脖子青筋直崩,努力的克制住了内心的滔天火焰。再睁眼时,目中一片波澜不惊。
“给你银锁的女人,长什么样?”
老妇人哭着道:“穿着一身孝服,浑身都是黑的,脸上也蒙着纱,瞧不真切。”
见楼明城转眼要怒,她连忙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对了对了,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味道?”
李泾之皱眉,无论是南朝还是北狄,但凡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用点熏香香粉之类的,再正常不过。
“是啊,味道。”
楼明城苦笑:“我扣留了那个老妇人,将所有的香料都搬来,叫她一样样的闻,一种种的试,到最后,终于找出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仿佛接下来要讲述的噩梦,还一直环绕在脑海似的。
手背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原来是李泾之拍了拍他,体恤道:“不想说的话,便无须再言了。”
“无碍。”
楼明城深吸一口气,吐出这些年淤堵在心中的浑浊愤怒,那些个噩梦,因为真相而破解。
“是龙涎香。”
李泾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楼明城点头:“我的反应和你一样,不过再三确认,的确是。”
龙涎香,又被称为帝王之香。有安神之用,又珍贵异常,一直为历代帝王之喜爱。
这说明,那个神秘女子,是宫里的人。
“我想着,那女子既然指使了老妇人来寻我,定然不会就这般算了。可她却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除却那把银锁,这一切仿佛如梦一般。”
楼明城拎起地上的酒壶,对着又灌了一气。
擦了擦唇边的酒渍,唇角轻扬,勾出一个讥讽的笑意:“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门高深,却有银子探路。待我费劲功夫打探出来后才知道,原来明真在逃跑的路上,被老皇帝给撞见,他贪恋明真美色,强行霸占了她。随后虏入宫中,活活的将她给逼疯了。”
当年的他,被这个所谓的真相气昏了头脑,甚至没有去考察真伪。对方深知他对妹妹的情谊,用了高明的一招。
恰到好处的伸出橄榄枝,承诺他只要帮助自己,对方也可以帮他把疯掉的楼明真偷偷运出来。等他发现不妥的时候,已经深陷贼船,再难下了。
“发生这样的事,你为何不找我?”
李泾之的漆黑的眸子望着他,看不出息怒。然而紧紧抿着的双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楼明城仰起头,长叹:“所以说,这就是命啊!”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恰巧是他人在洪都,战事胶着。还没等他写信派人送去呢,老皇帝莫名暴毙,那罗延以雷霆之势篡位,魏三娘被虏,李泾之被弹劾。
一连串的事,简直抽打的人压根停不下来。就像是一个陀螺,不断的高速旋转,让人无法停下来好好整理。
“好了。”
见老友面色晦暗,楼明城反而轻松许多,安慰他:“今日遇到你,也算是一件幸事,好歹我知道了,明真她还活着,安全的活着。这就够了”
跟小命比起来,纵使没有了舌头,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给她留下的东西,足够她下半辈子的安稳了。
另外,
“泾之,你听我的劝。李文虞这件事,还有背后主使。水之深,是你我想象不到的。杀了这两个人,回去交差便是,不要再往下追查了。”
李泾之听出了不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楼明城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泾之,我是个商人,这些年的商海沉浮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难得糊涂。该让你知道的,就清楚一些,不该让你知道的,就糊涂着。无论商场官场,不都是这个道理吗?”
李泾之的瞳孔紧缩,失声道:“你是说,是她”
楼明城及时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他恢复冷静后,才道:“泾之,你是个聪明人,许多事不消我说的太多。你还有家眷,有些事,到此为止吧。即便是天子,也有诸多的无奈,何况,你我不过是凡人罢了,牵绊太多,不能自私啊!”
昔日的不羁少年,竟然成为今日坐在这里劝诫自己的人了。
他仔细的望着楼明城,这才发现,原来那个曾经的少年,不知何时,两鬓竟然也开始抽出些许银丝。在月光大盛的光线下,折射出刺目的颜色,扎的他心口钝钝的疼。
“好了,我该走了,否则的话,天该亮了。被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