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走后不久,琴会也便散了,那第四幅字被叶观之收走了,在场除他以外,再没人看过第四幅字。
云老伯爷临走之时,向叶观之讨走了第三幅字,这位老伯爷似乎打算将字画装裱一番后挂在书房等地,能看出他的确非常欣赏陈闲的字。之前坐在椅子上的其他几人,也本想讨一幅字回家赏玩,后来似是觉得难以启齿,主要因为陈闲那几幅字几乎无可挑剔,以他们的先见之明,若陈闲一旦声名鹊起,那几幅字的价值也必然会水涨船高,不说价值连城,说那几幅字乃珍品墨宝也毫不为过,他们不是云老伯爷,与叶观之也没那么深厚的交情,最后这几人只得悻悻然的空手而回了。
送走了今日被邀请而来的所有人以后,叶观之和叶华庭站在书院的大门前,望着眼下长长的石阶,父子二人感慨良多。
今日令他们最意外与最惊喜的,毫无疑问正是陈闲这两年多的变化。
父子二人这时候往回走,叶华庭感慨道:“没想到照生如今竟有如此惊世才华,尤其是那手字,当代怕是少有人能比。”
“嗯,为父亦是大为震撼……”叶观之忽然想起前段时间一件事,神色凝重说道:“如今看来,当日在水亭之内,照生那一语中的,则并非凑巧了。今日他又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们,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陈闲陈照生,乍一看其做法稍欠妥当,其实确有这个必要,若不然……大家今后仍会像当年那样看待他,这对他不公平,他做的没错,只是,太惊人了……”
“哈哈,但也甚好……”叶观之仰头笑起来:“有才便该大胆展露出来,这亦是一种磊落。”
叶华庭也不由笑起来,他父子二人都乐意看见陈闲的成长,亦会为之高兴与欣慰,走着走着叶华庭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照生如今厚积薄发,一鸣惊人,固然是他之幸事,可话说回来,他却已贵为驸马了,倒是有些可惜了。”
“为父懂你的意思,然而人生大小三千事,岂会事事如意,这种话多说无益,多想亦无益。”
他父子二人在走向书房的一路上,也简单说起过前段时日关于天阳大公主意欲谋权篡位的传言,他们对此的看法其实与叶子由差不多,不相信与怀疑传言并不属实的成分居多,他们觉得这种传言来的甚是蹊跷,如果天阳大公主真有这种心思,到现在怎会传得街知巷闻,若说是不慎走漏了风声,这种说法与情况根本站不住脚,他们感觉这背后似乎有人在推波助澜。
这些事于他们而言本不相干,若非是说起了陈闲,他们绝不会谈论这种话题。
此时来到书房,二人将第一幅字和第二幅字摊开欣赏起来,不时讨论全幅字的妙处,第四幅字已被叶观之收藏起来。
……
……
叶子由此时的心情仍然有些低落,并非因为陈闲今日显露出来的才华让他心生嫉妒等,仅是因为他之前几次误解过陈闲的种种行为,也曾在心中认为陈闲是借他人之曲沽名钓誉,后来也曾认为陈闲写几幅字是不敢直面问题的小人行为等,其实这些不是什么大事,然而他却因此非常难过与自责,自责于自己不该贬低自己最好的知己,更不该不相信陈闲。
他失魂落魄地走来书房门口,甚至没抬头看一眼书房内的叶观之和叶华庭,语气低沉说道:“爹,爷爷,照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照生了,他今日已经用事实告诉我们了,离骚这首曲子是他写的,那三幅字上的诗词也是他写的,他绝没存沽名钓誉之心,他如今有这种才华,我们要相信他,我们不能误会他。”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才抬起头,书房内的两人也已转身看向他,两人对视哑然一笑。
“子由,爹完全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说起来……其实我与你爷爷今日也曾误会过照生的行为,像如此不信任当年之良直晚辈之生死挚友,确实不该,然而大丈夫真君子,当敢言敢行,更要敢于面对与承担,你既已在心中误会过照生,子由,你便当亲自登门致歉,顺带……也替你爹和你爷爷向照生致一歉,想必照生必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你过后也勿要再为此事而介怀不下,你可听明白了?”
一旁叶观之捋须点头,非常赞成儿子的说法。
叶华庭的这些话虽不是什么至理名言,有时候真正能让人受益的恰巧是这种浅显通俗的家常道理,叶子由为着今日之事心中有愧,钻进了自己竟会不相信至交好友的心理胡同,在胡同里转来转去的总觉愧对陈闲,这时听叶华庭一席话,无非是面对与承担,面对之后心中坦然,自可攻破心中之事,而非是憋在心里,他心中那个结一下子被解开,脸上也顿时有了神采。
“那……那我这就去向照生致歉。”他兴奋地转过身,忽然想起一事便又回头说道:“对了爹,爷爷,照生前段时间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叫我可以琢磨琢磨,却叮嘱我不要想得太悲观,这句话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改变的’,我当时听后顿觉发人深省,细思极恐,不知道爹和爷爷如何理解照生的这句话?”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改变的?”
叶观之和叶华庭对视一眼,很自然地想到引申出来的下一句:“那如果有,只是时间还不够长?”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