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晓在黄昏中走进一个酒楼,径直走入后厨,然后穿过五道门、四条回廊和两座石桥,最后走进一座青色的高楼。
高楼很高,可以清楚的看到远处的街道,可是高楼上的风也比人来人往的街道里大一些,似乎还要冷一些。
即便只是一座楼,依旧使人感到高处不胜寒。
邓晓轻轻的登上最高层,又静静的看着窗前坐在太师椅上的两个老人。
两个老人,坐在空荡荡的楼阁中,却没有说话,显得有些寂寞孤独。
右边的蓝衫老人握着一卷《捭阖策》,看着窗外远处的街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左边的黑衣老人却将心思都放在了两人中间的霸王帐方桌上。
方桌中间置者一个红泥小火炉,炉火上有一个黑色陶钵,钵中浸泡着一只白玉酒壶。
火炉边放着一柄白色长刀,通体洁白如雪,如同冰雕玉琢,另一边立着两只晶莹剔透的犀角杯。
酒已温,黑衣老人提起白玉壶,开始斟酒。
蓝衫老人回过头来,放下手中的书,有些感慨的吟起一首前人的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黑衣老人没有说话,自顾举杯小酌。
美酒、火炉、酒友都在,那么雪呢?现在是初春,哪里有要下雪的样子?
这首诗似乎并不完全应景。
邓晓却没有这样觉得,他在看着那柄白色长刀。
“说一说失败的原因吧?”蓝衫老人也饮了一杯酒,然后看向邓晓。
邓晓理了理思路,开始讲述。
“当时两方已经要动手,我们正要按照计划现身时,一个叫梁箫的少年突然开口……”
如果那些人都在这里,他们会发现,这个青年的叙述从头到尾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包括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暗含深意的神色、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等等。
“买过橘子以后,他们在老何面馆吃了两碗阳春面,那个青年没有要葱花……
出了面馆,他们走了百花巷、老桐巷和铺金巷,中间只接触一个买糖葫芦的老翁,老翁来路干净……
现在他们住进了一家名为留风斋的老客栈,客栈是梦香楼名下的。”
邓晓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梁箫和姜枕剑的所有行为信息说完,然后看向蓝衫老人。
蓝衫老人听他说完后,原本平静的脸上生出了一丝兴趣:“他一共买了九个橘子?”
“没错。”
“然后不小心全部掉落了?”
“是的。”
“然后小杜一下子接住了七个?”
邓晓的脸色突然变了变。
一个寻常卖橘子的农人绝不可能在一瞬间接住七个突然落下的橘子。
绝不可能。
“是。”他有些苦涩的回答道。
“然后他去木推车下捡橘子?”
蓝衫老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杜的刀就藏在木推车下。
邓晓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僵硬,喉咙也有些干涩。
但他的回答依旧干净利落:
“是。”
“现在你已经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
邓晓确实明白了,原来他们早已被发现。
“现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以弥补你们今天犯的错。”蓝衫老人说道。
邓晓抬起头看着蓝衫老人,静待吩咐。
“我要你去接近这个梁箫,了解他。”
邓晓心中疑惑万千,对他来说,了解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接近一个人,他曾无数次坐在一堆卷宗里看透某一个人。
但他嘴上却依旧回答道:“是。”
“去吧。”蓝衫老人说。
邓晓躬身告退,沿着原路离去。
高楼里又只剩下两个老人,微冷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楼中有些萧瑟。
黑衣老人停下酒杯,终于说话:“姓梁,似乎与伏龙氏关系密切,那是前朝梁氏的后人吗?”
“很有可能,但不能妄下定论,这个问题可以从水幽寒那里买一个答案。”
“嗯。”黑衣老人点头,表示赞同,换取一个答案值与不值并不在于答案,而在于问题。
“那仲谋那边呢?这次计划失败,那边总要给个交代的。”
“无伤大雅,仲谋我可以挡回去。”
“你不打算把这个叫梁箫的家伙交出去?”
“不,这个小家伙很有趣。”蓝衫老人看着手中的酒杯,“一个没有修为的人,避过六品武人一拳,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但气海枯萎是无法修行的。”
“水幽寒也无法修行,不是照样运筹帷幄、纵横中州吗?吕梁人曾经不是只会砍柴吗,现在不是照样独霸江左?还有左丘,你看他当初半死不活的,现在活得比谁都潇洒……气海枯萎并不影响五觉六感和骨骼,从邓晓的叙述来看,这个小家伙的五觉六感一定非常敏锐,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况且,我们都老了。”
苍天无情催人老,每个人都会老。
人老了会想什么?是不是自己的传承?
……
黄昏中,梁箫站在名叫留风斋的客栈前,看着幌子上那个兰花状的黑色标志。
他的包裹里有一面令牌,上面就有这个标志。
姜枕剑也看了看幌子上的标志,出奇的夸了梁箫一句“有眼光”。
“你认识这个标志?”梁箫问道
姜枕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认识?”
“不认识。”
“那你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