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夕心惊肉跳,死死拽住衣袖,想要掩饰自己的反常。
身后那人见她迟迟不肯转身,皱了皱眉,抬高了音:“本王命你转过来,没听到吗?”
语气中明明没有丝丝愤怒,为何却让人觉得如此威严。余将军见着王爷面色严峻,又见着她还不转身,头皮有些发麻,轻声叮咛道:“阮姑娘,莫怕,转过来吧。”
突然余笙从假山后跑出来,扯过花夕在那人跟前跪下,恳声道:“求奕王恕罪!这是臣女在镜湖山庄的师妹,她长年在山庄习武,不曾下山,见识浅薄,不懂礼数,还请王爷不要责罚她。”
花夕将头埋下的过程中,她借着一瞬看了余笙一眼,余笙拧眉,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郡主,你起来。”凤白折手持折扇向上一撩,示意余笙平身。
余笙缓缓起身,面色凝重,她小心翼翼地盯着凤白折,默默不语。
“你,抬起头。”凤白折居高临下,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虽是如此,他却也不看她,低头把玩着手中折扇。
花夕眉心一蹙,咬紧牙关,狠下心,抬起头看向他。
不过半年而已,他竟瘦削到如此地步,眼窝深深陷了下去,竟然还留起了胡茬,他以往,是从不留胡茬的。他面色有些憔悴,但眉宇间仍散发着王族气质,那样的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凤白折漫不经心地瞥过她的双眼,目光交接的一瞬,他皱起了眉。
她清楚凤白折的眼力,便尽量用一种不同以往,极其柔弱的眼神望着他。
惊讶,疑惑在他眸中交替闪过。他盯了她半晌,似是要将她看穿,花夕装出一副畏惧的模样,目光娇弱可怜。
“三伏天的,为何不肯以真面目视人?”他似是有些不甘,倾身伸出手欲去扯下她的面纱。
一阵风带过,花夕的面纱被风掀起小小的一角,她本能地向后一缩,而凤白折的手已近在咫尺。
他见她退缩,眉目已成刀锋之状。
余将军看着凤白折欲怒,冷汗直冒。
余笙赶忙接话道:“师妹在山庄的比试中伤了面貌,恐污了王爷贵眼,还请王爷恕罪!”
“哦?”凤白折闻言,收回了手,笑着直起身子,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花夕听着他探询的语气,紧握藏在袖中的双手,骨节因用力而煞白。
愤怒,恐慌。
年少缱绻,未婚郎君,杀父之仇,灭门之耻。
这一切千变莫名的情愫如同盘蛟,在她的五脏六腑内咆哮翻滚,痛苦无比。
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眼眶泛红。
余笙见着花夕情绪濒临失控,再次跪到了凤白折跟前,牵起花夕的手,向她使了个眼色,又对凤白折道:“奕王殿下,臣女的师妹孤陋寡闻,不曾目睹王族真颜,今日她定是被王爷的威严震摄住了,才会如此惶恐,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他见着花夕这番惶恐模样,挑了挑眉,哑声低笑:“这位姑娘,和本王的一位故人像得很……”
凤白折长叹一声,面上泛起了悲戚之色:“方才本王险些认错了,终究……你不是她。”
他的花夕,从来不畏他,从不向他下跪。
就如她第一次进王府那天一般,不像其它的人那般神色畏惧,虔诚恭敬地跪下,而是扬起稚嫩的脸,骄傲婉转的声音穿透了他的楼阁。
“你不是我师,不是我父,我凭什么要给你下跪?”
那么娇小的一个女孩子,脊背笔直,以清亮坚定的目光盯着王座上气宇不凡的男子。
一晃,五年过去了。
他将她放在心尖上宠着,最终还是失去了她。
当聆风拿着那枚玉佩回来时,他正与韶光用膳,心如刀绞的他掀翻了面前的的一桌饭菜。
几近一月不眠不食,整日醉倒在酒窖里。
而后的半年里,他才慢慢振作起来,将她的玉佩系在腰间,将她的笑容烙在心头,活得愈发恣意,游离于声色犬马,往府中带回一个又一个的美人,营造他fēng_liú无度的假象,实则暗里丰满羽翼,扩张势力。
他将矛头,暗地里指向他的皇兄,这个摧毁了他爱情的昏庸无道的天玑皇,韬光养晦,他只等时机成熟。
凤白折嘴角噙着苦涩的笑容,又看向余将军,淡淡道:“余将军,咱们走吧!”
花夕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泪如雨下。
余笙将她牵起来,花夕双腿发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在回镜湖的马车上。
若不是出行前余笙叮嘱她不要告诉其他人真名,恐怕早就被凤白折发现了。
真是惊险啊……
花夕有些无力,她睁开双眼,起身看着黎京夜景,声音细若游蚊:“余笙,我想要一盏玉兔灯。”
“我的姑奶奶!现在又不是元宵节,哪里来的玉兔灯啊?”长清在车外驱马,闻言停下了手中的鞭子,没好气地说。
余笙皱了皱眉,牵住她的手,轻声道:“我去帮你找找。”说罢她便下了车,长清见状,也跟着她下去了。
见着他们下了车,花夕坐在马车内,她独自流了一番泪,而后擦掉泪水,从袖中缓缓掏出一把匕首,雪白的刀芒映衬着她凄然的面色,霎时,她扬手,狠狠挥向自己的手臂。
刀锋划过,鲜血汩汩流出。
花夕轻哼一声,眉心紧蹙,颤着手扔下了匕首,也不包扎,就让伤口径自流着血,仰头长舒了口气,倚在车壁上。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