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郭泯,没想到他也在这里。璎珞唇边低喃起这个名字。
放眼京都,大夫医者自是多如牛毛,但是姓南郭这么稀少的姓氏的,便只有世代行医的南郭一家了。说起来这南郭一族行的医的确与众不同,靠一套祖传的专治妇人隐疾的金石良方和一双如鬼手般的悬丝诊脉技巧走遍天下,在贵妇人们之间口碑相传,有时就连宫里的娘娘都会慕名接其入宫求诊。
南郭家的医术传到这一辈,便只有南郭泯一人接过了衣钵。在多年以前,璎珞也曾在相府见过此人,那时候自己还很小,只记得是雷氏派人将这南郭泯接到府中专门为阮荃的几房妻妾瞧病顺便调理身子。病瞧没瞧的好先不说,但有一个关于南郭泯的片段给璎珞的印象很深刻。
记得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一身素白长袍俊俏如画的南郭泯和紫衣fēng_liú优的什么璎珞那时候也不懂,总之无外乎几位侍妾的身子如何调理之类的话,一开始看着似乎很正常,但是在目送阮荃离开的背影时,南郭泯眼里流露出的痴缠和迷恋却是给璎珞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深深的震撼。
那时候她还小,并不明白那样的眼神到底代表着什么,只是感到很不舒服很不自在。但是现在,璎珞十分确定,南郭泯喜欢的是男人,而且还曾经爱慕过她的父亲阮荃。
翌日,清晨。
璎珞刚刚转醒不久,便听到门外有人在轻转铜锁的声音,然后就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婢女带着一名背着药箱的大夫缓缓步入房间,来人正是南郭泯。
璎珞起身望过去,论起来这南郭泯现在已是而立之年,但容貌比起当年除了多了几分沉稳之气,依旧一副白净瘦削斯文儒雅的美男子模样。
“南郭大夫,麻烦您给这位姑娘看一下手掌的伤势。”婢女看了一眼璎珞,开口说道。
南郭泯点了一下头,上前一步说道,“请姑娘抬一下手。”
璎珞很听话地伸出白皙的手腕,带着淡淡的微笑:“谢谢大夫为我诊治。”自打南郭泯进门,璎珞便一直注视着这位俊美的冷面大夫,从他进门到说话再到治伤,全程下来南郭泯脸上都始终是一副平静如死水幽潭一般的冷淡神情,没有波澜看不出喜怒,在他眼中她们这些鲜活的人都如死物一般,毫无区别。
“你的伤口很深,需要重新消毒才能上药。”南郭泯拆开璎珞手中的布带,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蹙眉说道。随即他转头吩咐一旁的婢女,“你去打一盆干净的清水来。”
等婢女出去,大门又重新闭了上,屋内便只剩璎珞与南郭泯两人。
神情专注的南郭泯用药水细细擦拭着璎珞伤口处的血迹,消炎的药水是特别配制的,洒在伤口上尤其疼痛。璎珞轻轻嘶了口气。
“昨晚……是不是你动的手?”南郭泯没有抬头,只是从口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璎珞平静的回答道,“不错,是我。”
他眉头一皱,道:“你胆子很大。”
璎珞苦笑,“自卫而已。”
“螳臂挡车,徒劳挣扎,”南郭泯冷笑一声,语气不屑。
璎珞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一笑,“世人只道顺应天命顺势而为,从没有想过何为自己而活。南郭大夫,难道违背自己内心去随波逐流与污泥同渠,这样的活法就是对的吗?”
南郭泯手上的动作有轻微的一怔,却只是轻轻摇头,“我只是个大夫,行医问药是我的职责,你说的这些我不明白也不关心。”
璎珞轻轻一叹,自顾自的说着,“这世上处处都是牢笼,有看得见的,还有那看不见的。有形的牢笼可以困住我的手脚,但无法禁锢我的意志。可是真正可怖的是那些无形的牢笼,一旦时间久了就连她们自己也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命,让人最终心甘情愿的放弃抵抗,会觉得所有的不公都是正确的,唯独错的是自己。南郭大夫,你说是不是?”
南郭泯一愣,终于缓缓抬头直视着璎珞的双眼,似乎想从那里看出什么端倪。
不可否认,南郭泯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是常年累月的不开怀使得他的眉心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眼底也早已没了当年璎珞在相府中所见到的那份激情光华,只有深不见底的阴郁和落寞。
璎珞目光坦荡的迎向他的注视,神色文雅声音温和,“南郭大夫,可有子嗣?”
“还无,”南郭泯脸上的神色有些不悦,显然这个问题是他并不想谈及到的范围。
璎珞垂眸淡淡一笑,“大夫不要多心,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你要确认什么?”南郭泯皱眉道。
“哦,也没什么,就是曾听人说南郭大夫是京都有名的妇科圣手,谁家女子有个隐疾什么的,只要南郭大夫一到都可药到病除。我只是很好奇,南郭大夫如此绝妙医术为什么却唯独治不好自己家的夫人?”璎珞清亮的眼睛望着他,带着怀疑的质询。
若说喜好男风,在风气比较开放的大盛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涉及家族香火延绵就不是那么简单能推脱掉的事情了。据说南郭一族到南郭泯这一辈已是五代单传,当年南郭泯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却迟迟不愿成婚,最后还是他的寡母以死要挟,这才使得他进了喜堂拜完了天地。
亲是结完了,但是成婚多年,南郭夫人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子嗣这种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老夫人纵然再心急如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