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亭飞流,紫阁璧房,锦殿相交,文窗绮栊。
般若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内布置比想象中更加精致华美。
介于散游宗尴尬的身份,殷寻低调地选择了下等位置,和众穷修一起挤在偏厅的角落。
陆明修坐在她身旁,不断地搭讪套话,其鲜亮考究的衣饰,与周围颇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入城不久,那股平和之力对他和陈沐的影响并不明显。但殷寻依旧能清楚的感到,在与自己交流的过程中,陆明修对于话术的御使已经出现了漏洞。
她并没有回避与之谈话,反而像正常姑娘一样由生到熟,渐渐与其热络起来。并且凭着前世高超的闲聊技术,殷寻仅仅交代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便从这尚未长成的“人精”嘴里套出了不少陀迦幻境的情报。
陆禹表面上是不受宠的庶子,实际上却是无涯书院真正的掌权人。从少年目前的表现来看,殷寻基本可以确定,他是受了那位二叔的影响,打算从自己身上探些秘密。
既然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与其躲躲藏藏,担心着这些隐藏在暗处的窥伺,不如将其放在眼皮底下,应对起来也会更加方便。
所以殷寻一边保持假笑,一边传音招呼着狄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必须隐忍怒气、伺机而动。
………
就在二人虚与逶迤的时候,他们所在的角落前方突然激起了一阵骚动。
少女抬眼望去,只见一名中年修士正掀袍迈入正厅。他长眉阔鼻,相貌端方,行走之间虎虎生风,正是那日所见的明辉真人。
在座各位不乏世家大派,当然不可能如常人一般,对一个金丹修士大惊小怪。令他们窃窃私语的,乃是那人身后跟着的一名少年。
如果说先前满身污垢、伤痕累累的刑骁有一种落入尘埃的美感,那么如今衣饰整洁、面容干净的他便如同华光盛放的血玉,极艳极鲜的琼花,让人甫一见到就移不开眼来。
门边的少年长发及腰,以一顶银色小冠高高竖起,身上的白衣虽面料细腻,式样却极为普通。
他的身板挺得笔直,双手有些怪异的负在身后,脸上的表情木呆呆的,似乎正沉浸在某种幻想之中。
这样的装扮虽然简单,却将他本身的艳丽衬托到了极致。而那怔忪的神情,不仅没有折损他的容貌,反而使其多了一种宛如白瓷的脆弱之美。
对于众人的惊讶,明辉真人显然早有预料。他拱了拱手,有些歉意的朝围观者说道:
“这孩子从小与妖兽为伍,早已蒙蔽了本性。我担心他在客栈出事,只能贴身护着。楼中英才汇聚,修士云集,若有打搅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那日他当街抢人,又打着慈悲旗号将少年收为徒弟,在座各派大都有所耳闻。少数消息闭塞的向周遭问问,很快也知道了原委。
而陆明修虽在卷宗里听过,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姝丽的少年。趁他看得起劲儿的当口,狄洛朝殷寻传音说道:
“那小子没伤没病的,看样子过得不错啊!你上次关于南山派的推测,恐怕是杞人忧天了。”
它顿了顿,语调又转为疑惑:
“不过明辉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般若楼来?想困住一个凡人,手段不多的是?”
“你还没看出来么?他这是打算拿刑骁作噱头,壮大自己慈善仁德的名声。”
殷寻瞧着那张熟悉又稚嫩的脸,眸中渐渐泛起了冷意。
“安以**,惑以妄心。若是真为他好,又怎么会使用妄心咒这样的禁术?”
“妄心咒?”
狄洛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问:“叫他变成木桩子的,不是普通的迷幻术吗?”
“当然不是啊!你白得了那许多传承,就不能看仔细一点?”
殷寻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奈。
“刑骁上辈子能修到返虚,其天赋和体质都是一等一的。再加上他从小随妖兽生活,不仅自带煞气,对灵力的敏感程度也只高不低。
“普通的迷幻术比凡间的鬼打墙强不了多少,根本没办法控制住他。我想那明辉应该也是因为发现了这点,才不惜下此狠手。
“你集中神识仔细看看,刑骁的鬓角处,是否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妄心咒之所以被禁,正是因为其操作简单,束缚力量又源于神魂。
“它虽然方便有效,却会对人的精神意志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在之后的修行中极易滋生心魔。这样饮鸩止渴的手段,又如何称得上善意?”
“……而且这东西在沧海失传已久,我当年得见也是机缘巧合。南山派这种三流宗门,又从哪里习得了此般禁术?莫非——他们私底下与北溟的邪修有所关联?”
明辉真人万万没有想到,少女这一认一猜,差点儿将他们的老底刨个干净。狄洛也有些吃惊,它回想着前世的细节,不由得沉默起来。
…………
那修士带着刑骁逐渐走近,最后竟一撩下摆,坐在了殷寻二人的前方。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少年的手上正戴着一双玉色手套,手套上交织着缠花纹路,隐约间还有流光闪动。
拘灵腕?
这种欲盖弥彰的形态,和他们伪善的用心倒也相配。
殷寻挑了挑眉,在心里嗤笑一声。陆明修见她也在观望,忍不住摇摇头出声调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来这小子的长相,颇对妹妹胃口。”
“咳……”
殷寻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