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一向敬重谢道韫,这个时代虽比不得明清理学盛行之际对女子严苛约束。可但凡世家宗族,对贵女的言行礼仪书文声名,也都是有些要求的。

世家要养的是贵女,又非草包。但凡有些家学渊源的世家女,都必有一技之长,而非大字不识无才是德。前有如卫夫人那般书法造诣令人拍案称绝,甚至引得琅琊王羲之求教。如今谢道韫仰慕王夫人,名士陶潜之妹美名来尼山求学。虽人有微词,但比之家氏,却也无伤大雅,好些甚至可以赞扬谢道韫求知若渴。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谢道韫在书院男女无嫌之上的。

若是在学之时,被另一男子屡屡纠缠而落人口舌,即便谢道韫才貌俱佳,世家阶层间也难免中伤之语了。

王子誉所想不过如此。若他已与谢道韫互有情谊,依着谢氏礼节,想来若是谢道韫不想青灯古佛,那便只能嫁于王氏了。

谢琰脾气,少年意气。正是争锋之时。

王子誉为人则嚣张跋扈,无礼易怒。时常夸夸而谈,无论根底如何,也从来不肯在言语上失利。

屡次表意被拒,难免贬低谢氏抬高自己。

谢琰动手,想必是王子誉激怒之下损及谢道韫。

依着两人各自心性格,早晚都会有此冲突。

姜晨并桓伊被人叫去孔圣大殿前时,众学子战战兢兢地站着,看着教授骑射且同时掌管尼山律例的程秉正夫子握着戒尺,脸色黑如锅底。

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憋了半天,“把父母都叫过来!”又觉得这个父母包括当朝宰相谢安和太原王曜,自己恐怕应付不来,改口道,“你们三个,收拾包袱下山!”

前面站的正是谢琰谢道韫,王子誉。

事情正如姜晨所想。王子誉来意再次被谢琰阻断之时,两人争吵。王子誉言语提及谢道韫身为女子不好好待字闺中刺绣养花却非要来男子群聚书院求学,沽名钓誉抬高身价……

谢琰之前数次警告无果,此次对方言语恶毒,攻击的又是谢道韫。一时愤怒,便从口舌之争发展到肢体冲突了……连同在场两方交好之人最后也插了手,局面可谓一片混乱。

闹上这么一出,尼山书院怕是容不下这三人了。

王子誉鼻青脸肿的,愤恨的盯着谢琰等人。头上发巾扎着,歪歪扭扭,身上蓝色学子服也沾了尘土,显然被收拾的不轻。想必来之前,夫子还喝令其重整仪容了。可惜他没有那么快的速度。谢琰比之情况稍好,但也差不离了。即便谢琰勤修武艺,他体格比王子誉小,还未长成,如今没受伤,算是最好情况了。

程夫子难免连带众生一同训诫。

王子誉极为不服,吵闹道,“谢道韫既为女儿身,凭什么在尼山书院就读!”

夫子为难,还未开口,谢道韫眉眼一冷,反击,“昔日圣人有言,‘有教无类’。尼山书院奉行圣人之道,道韫有求知之心,为何不能来!”

王子誉大声道:“子曰有教无类,乃是不分贫富贵贱。所教无一不是男子!你又不是!”

这是要与她再辩一二?想叔父清谈之会,同辈之人还未输过几次,今日王子誉你犯在我手上了!

“既无贫富贵贱之别,有何分男女!贫富者有男有女,贵贱者有男有女。先圣之言,贫富贵贱四字,显然天下之人无不囊括。为何要避让女子!”

“古往今来,皆是男子入学。这才是常态!你一届女子,入男子之学本就是离经叛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未及笄,就该好好待字闺中,起什么学名来书院,分明就是仗着家室为所欲为!不知廉耻沽名钓誉自命清高!”

谢道韫抿了抿唇,“你是有多看不起女子!”

“成大事者皆男儿也,女子有什么用。”

“古有巾帼花木兰,近有书法巨匠卫夫人。”花木兰是巾帼英雄,卫夫子乃是琅琊王羲之的书法启蒙者,就不信王子誉有胆出言不敬!

王子誉冷哼了声,架也打过了,话已至此,索性彻底与谢道韫撕破了脸,“那又如何!最后无不对镜贴花黄,女子就是女子。老往男人堆里凑,别有居心!”

他这指桑骂槐,谢琰脸都黑了,踏前一步又要收拾他。

谢道韫拦了一下,冷声道,“若你如此不重女儿家,回头记得把这副嘴脸告诉你娘。说说你对女子有多么不屑。百善孝为先,我倒想知道,你究竟孝也不孝!”

如今入仕途,科举制还未广而推行,一般还是实行察举制。美名远扬才气广播之人入仕更加轻易。朝廷提倡孝道,已为官者父母故去都要致仕守孝三年。今日王子誉竟这般无礼,她就以孝名压他又如何!

王子誉脸色都青了,憋了一会,被套了进去,“我们所论明明是男女之分,我并未有不孝母亲之意!”

旁观许久的桓伊终于开口了,“哦?那王公子的意思是说,王公子的母亲不算女子之一?”

王子誉额角青筋毕露,气得不轻,“你们这是诡辩!”

站在身边的桓伊都出口了,姜晨自然无法袖手,敛眉道,“卫夫人曾授业王参军。同为王氏一族,不敬师长,罪加一等。”

程夫子见说着说着,两方又是双眼发红,恨不得在打一架的模样。敲着桌子一下,“啪”一声巨响,木质戒尺都断作两截。众人一惊,程夫子已忘了他的表率作用,怒吼道,“尊师重道!?本夫子见你们一个个都未将书院规矩放在眼中!”

“本院品状排行积分,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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