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并不意外。从父亲口中可知,虽然他们同龄,但七年前,王兰喜爱在外玩耍,马文才却一,因此并未见过几次。直到后来项城之战,马文才以八岁稚龄领镇北将军一职,她才想起书院中曾有这样一位学子。

近些日子与他相处,获益良多。王兰完全可以确定,马文才对于医术,绝不只是他口中说的略通,她特意向他请教过多年学医中遇到的一些疑难,对方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凡一提起,都好似亲自见过病症。

问起之时,姜晨多答,经常会前去军营,军中伤患较多,一逢夏冬,伤口感染,致使军士患病,各种症状皆有所闻。不少东西,还是亲自试出来的。

自然是他亲自试出来的。

虽不是他的身体,但那些药,那些术法,都是他亲自体会。其中原委,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王兰看着他,良久,才诚恳地赞叹了一句,“马公子心怀济世之志,亲身试药,挽救边关将士,令人钦佩。”

姜晨抬头看着她,发觉这句话是的的确确的称赞,毫无嘲讽,一时想笑,又做不到平时那般笑她,低了头去翻手中那本书,“王姑娘谬赞。”

看起来装的如此大义凛然,真是连他自己都要信了。倒不知等待桓玄与慕容冲两方事发,到时尼山众人眼中,他是否还如此济世救人。

堂间淡香袅袅,令人心平气和。

王兰从书架上又翻了几本医书下来,皆又当年姜晨夹在书页的注解,正要问他一直都未懂的几点,还未找全,一名穿着蓝色广袖学子服的男子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四下扫了一眼,看到王兰,眼放精光,“兰姑娘!”

王兰拿着医书:???

他一路从大门冲进来,边走边道,“兰姑娘,快跟我走。梁山伯跟王蓝田打起来了,祝英台也……”话到一半看到书架转角还坐着姜晨,噎住了话不上不下,呆了半天,唤了一句,“夫子。”

这下惨了。

学子私下斗殴,还被方正考察官知道。

夫子会不会以小观大以为他们这些学子都是品质有缺之人吧?

姜晨放了书,站起身,“人在何处?”

秦京生伸手,低着头指了指门外,“学堂来藏的路上。”

“带路。”

姜晨走出门,一望天色,都已近申时。即就是说,从他巳时路过到申时近三个时辰,梁山伯与祝英台一直待在这条路上谈心吗?

秦京生领路过去,果然地方离姜晨早上经过之处不远。

整个书院的人都已到的七七八八。

祝英台被小蕙带人先抬去医馆了。

梁山伯与王蓝田站在一边,皆是鼻青脸肿。长亭前才栽的桃枝倒了一地,场面颇为混乱。

山长又是失望又是气愤,王蓝田这纨绔子弟也就罢了,梁山伯呢?他们对梁山伯寄予厚望,他一向忠厚老实,怎的也能打的起来?“梁山伯,你说说,怎么回事!”

梁山伯还未出口,王蓝田已插了一句,“山长你要为我做主啊。大家都知道啊,祝英台身体不好,简直比女子还娇弱。方才蓝田就是出口关怀一二,她正好晕了,与弟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梁山伯什么都不知道,冲过来就打了弟子一拳。弟子迫不得已才还手的!”

梁山伯气的脸都黑了,怒道,“分明是你出言不逊。英台前几日受伤,你故意气她。你!”拳头狠狠捏着。

“我说什么了!怎么?祝英台也是我的同窗,准你们两个整天腻在一块卿卿我我,我还不能关心关心联络同窗感情了!”

“你!”

听此污蔑言语,梁山伯心头好像有一把火在烧,可碍于山长在此,终究压了下去。

王蓝田此言一出,部分明了真相的神色各异。王兰一滞,还以为王蓝田知道了什么,又一想,若是王蓝田真的知道,他定会直言请父亲赶走祝英台。如今恐怕只是随口一说。

姜晨才来,见得此番情景,竟觉得意外的相似。七年前谢琰王子誉,也是这样吵的……

王兰微微皱眉,走到山长身边,“爹。”

山长平复了下心情,应了她,“兰儿。”看到姜晨,“文才。”

姜晨拱手一拜,“山长。”

见他也来了,王蓝田神色变幻不定,气焰渐歇,退了一步低头不说话了。

山长:“文才对此事有何看法?”

姜晨:“文才浅陋。只是如此情景,倒令人想起当初往事。”

当初。当初逐了人下山。

他的意思……

不会吧。

文才不像是如此严厉之人。

众人见山长面色异样,都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唯有王蓝田看到两人模样,脸色瞬间难看下来,却不敢出声反驳。

若是兄长因着他一句话被赶下山,弟弟再因他一句话下山。到时王氏颜面,真是不复存在了。

姜晨话锋一转,“事出有因。重罚倒不必了,不过仍需惩戒一二,抄写礼记。在此之前,还是令王姑娘为他们治伤吧。”

山长:……

果是官场中人。敲一大棒给一甜枣用的如此顺溜。

擦了擦额角的汗,“文才真是周到。”

陶渊明与山长夫人在凉亭外东倒西歪的桃枝旁站着。听他们讲话,陶渊明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怅然。

山长夫人见他并无开心之色,有些疑惑,“表兄,怎么?文才处置的不好吗?”

给诸位学子敲一个警钟,又不至于处罚过重。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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