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见到姜公子,当真是缘分。娘亲的病,多谢姜公子出手相助。”
姜晨闻言,随意答了一句,“苏姑娘救了在下性命。苏姑娘的母亲患病,在下既能相助,若视而不见,岂非令人心寒。”
苏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有些不太习惯,她打交道的,向来都是江湖人,直来直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便是不喜,倒没有一人像他一样,虽说身在江湖,却客气有礼的像个世家公子。
苏如是松开了病人的手,从二层内间走出来,观望了一下才出口道,“樱儿,这疫病来的蹊跷啊。”
“娘亲的意思是……”
姜晨道,“毒。”
苏樱纤眉一蹙,“毒?”哪般毒药,会与疫病的症状差不多?见着苏如是点头,显然同意姜晨的话,苏樱忍不住道,“究竟何人,竟如此心狠?”
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寻仇。即便寻仇,也不会牵扯到镇上每个人,她方才在周围查看了一遍,无论是本地客栈的老板,又或是投宿的路人,竟无一例外。若是内力深厚身强体壮之人,尚且还能抵挡一二。而普通的百姓,竟都倒在这怪病之下了。若这种疫病,是毒药所致,这手段未免太过邪恶。
第一日,姜晨一剂药,将客栈中一位将死的东厂侍卫,治死了。苏樱安慰,“不要伤心。你我为医者,便该知道,有时生死之事,真的很难挽回。我们都只是凡人而已,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重新配药,重新开始。”
第二日,姜晨又一剂药,将刘喜留下来监视的人,治死了一位。
第三日,送到他面前的病人是当日挡住他去路之人,于是再次遇到失败。苏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姜晨指尖拈着一株草药,淡声道:“以简单的草药,无法治愈。”
他说完这一句话,第二日所用的药,便开始有效了。
镇上的里长将镇中还幸存之人召集在一起,从大锅中分去药材。
有人还忍不住问,“俺咋觉得还有肉味?”
姜晨还未出口,苏樱果断回答,“姜大夫看大家虚弱,杀了几只鸡熬在汤中。”她弯着眼睛笑了笑,于是来领药的人便都深信不疑,纷纷向他们道谢说些什么遇到活菩萨之类的话。当他们渐渐痊愈之时,姜晨叫来几人,将镇中余下的毒尸全部抬至郊外,以火焚烧。
苏樱看着远处那片冲天的火光,心有不忍。以正常lún_lǐ而言,入土为安才是良策。可是这种病具有传染性,却不能让那些死者入土为安,必须火化。不知看着他们一寸寸化为飞灰的亲人们,该何等难受。
姜晨见她愁色,还以为是在担忧他们会给病人保留全尸,“放心。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烧掉尸体。”因为死掉的人的想法,是不能影响活在世上的人的想法的。即便他们的观念里认为,不留全尸会让死者粉身碎骨或是无法投胎,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去放这一把火。因为他们这些死里逃生之人,不会再想经历那疫病的折磨。为了阻止自己的死亡,牺牲一些已死之人的躯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樱听到他的话,莫名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她再想出口相问时,就有些犹豫了,“明明试了那么多方法都没有效用,姜公子……”
姜晨弯了弯唇角,却并不像是有心去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他不想说,其实她也知道。因为她隐隐约约,猜到了。
姜晨回头,看到她的表情,语气了无波澜,“你看到了。”
苏樱想要摇头,在他的目光下,又点了点头。
他们几人都住在同一家客栈……姜晨所做之事,一向隐蔽。只是那夜,她刚好经过而已。
姜晨反而坐了下来,并未有何不安之色,反问她,“残忍?”
“……”
“邪恶?”
“……”
“不够正当?”
“……”
“可是却用来救人了,不是吗?”
“……”
苏樱长久的沉默,让他平白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药引,我也会无能为力的。”他说。明明语气平静,却让闻者,尤其让苏樱这个深知医道艰难的大夫,心中有些难受。
“我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但是医者,往往为救一些,就要牺牲另外一些。而且,而且他们已经死了。”不只是在安慰姜晨,还是在劝服自己。
若要以病人血肉为引……她果然还是……只是,她从小学习以毒攻毒的医术,本也是骇人听闻的偏门,对于他的方法,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若不是如此,这镇上,恐怕会死更多的人。
其实在她看到后院那些白骨之时,就隐隐猜到了。古方中的确有一种以病源为引治疗疾病的办法……可……
他没有告诉病人们,药中有病人血肉为引,是因担心他们不能服药治疗吗?还是因为担心,会被人指责吗?与他相识已不算短暂,可他似乎总是将所有罪孽都揽在自己身上,留给他人的,都是安定平和。
若姜晨知她这些平白无故的感叹,恐怕难免一笑。再给他一些时间,也许并非不能试出更好的办法,只是这个方法,更加简单。至于说隐瞒解药的成分,只是因为好奇,这些人吃着他人的血肉活着,等到揭晓,会有什么反应?至于会不会为人指责,他都已被指责了那么多次,还会害怕再多一次吗?
什么济世救人,什么医者仁心,什么慈悲为怀?毕竟,他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