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阁中,琉璃灯柱上的灯芯已快要燃尽,缭绕的火光绽放了今夜最后一缕青芒,东方已然见白,透过窗棱上的花纸可隐约见到那一抹宫城外的白昼初阳。
外面的喊杀声,争斗声越闻终止,渐渐熄灭了此刻阁中大臣们纷乱的内心。
一行天子身边的贴身护卫已经在在殿中,刀剑压着易允,以及和易允站同一面的几名大臣,他们带着鬼面,默不作声地出现,默不作声地扣下了叛臣。
天子仍旧坐在金鸾高坐上与诧异的易允对视着,他很明显地看到了易允脸上的不解和越来越坐立不安的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天子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易允,他对易允此刻已经到了想把他抽筋剥皮的地步,可是他咬牙切齿了一会,却颓然松开了口:“易卿,还是不要等了,你的军不会来了。”
说完,天子转身便往议事阁的偏殿走了去,他累了,成日里防这防那,终究还是防不胜防,今天是易家,明天又有可能是吴家,那之后呢?总还是有人日夜觊觎着这天子之位。
天子虽说今日险胜,但是他的步履相反没有刚刚听到叛军的嘶喊声时那般有力,反而有些松软,有些踉跄。
在天子一旁的太监老人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可天子却摆了摆手,毅然掀开了偏殿的帘子,一个人走了进去。
此时偏殿中还站着一人,他在殿前的栅栏旁,负手而站,透过楼阁看着破天而出的曙光,一动不动,甚至连天子来了都未曾行礼。
而天子似乎并不在意此人的无礼,只漫步走到此人身旁,声音无力沧桑:“先生,可是觉得朕这天子当得太过窝囊?”
此人闻之,转过头来,楼阁外的微阳洒在了他如绸缎般的长发之上,透过晨曦,他的轮廓分明得格外迫人,宛如悬挂在天空的烈阳,透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但是他眼睑中的情绪却有没他的面颊那般夺目威慑,他的眼中是沉淀沈苛的色泽,平平静静,宛如幽深的深海,敛着揣测不透的气息。
天子已经很累了,他被今晚的叛乱搅得身心疲惫,也没空去再猜测面前这人的心思,因而他只能视眼前这人为如今唯一能说话的人选,与他倾述。
他是天子,也是人,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恨痴癫,他也想找人说话,可别人不行,他在别人眼中是一言九鼎的至尊,别人怕他,他也怕别人,因为他不能在他人面前示弱。
可是,眼前这人,帝俊,这个突兀出现在京城的客卿却让他也能做回一个常人,因为天子竟奇迹般的觉得他在此人面前可以示弱。
此人,从某些气势上看来,竟然有和他平起平坐的架势,而他也能接受此人的架势,仿佛一切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帝俊听到天子的疑问,淡淡一笑,露出了一道不解的神情,问到:“天子这是何意?”
“先生是当真看不出来?这些乱臣贼子成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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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觊觎着朕的位置,上有大臣作乱,下有百姓不安,他们都巴不得朕死!朕总有一天会把这祖宗基业给丢了!”天子见帝俊此刻装聋作哑,略有些恼怒。
其实他的烦恼,帝俊怎会不知?若是不知道,今日赶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寝宫,为何会告之他,今夜这将计就计,将叛军一网打尽的法子。
是的,就在今日清晨,孟三公子迎亲的队伍还未出城,而易允也还未上朝高密之前,帝俊就突然出现在了天子的面前,以迫人之势,让天子不信也得信他今晚围剿的安排。
帝俊并非在易允造反之前就料到了一切,他只不过在几天前察觉了京城的异动,但因为失了推演之能,无法推测未来之事,也因此在两日前铤而走险,先就用自己引出了依附易允的供奉。
随即在掌握了易允手下的所有底细之后,招来了自己手下的四大妖圣,以防万一。
而后,在南北兵营指导阵法时,设下了迷阵,只要两边一有动乱,就会出现硝烟战火般的幻境,至于两边的军士根本没有在打斗,只不过在迷阵中胡乱瞎走了一天,然在皇城兵起时将叛军顷刻拿下。
至于皇宫中的动乱,除几名供奉身死外,几乎没有任何伤亡,叛军几乎剿杀抓获,易家的所有势力全在今夜被拔除了个干净。
当然,帝俊这个法子,的确牺牲了些人,毕竟他确实不知易允的所有安排,以及还有可能藏着的势力,只能将易允引出来,自以为大计已成时,再做反扑,无疑是个清理最干净的法子。
凡谋大事,有得必有失,以不变应万变,不打草惊蛇,方为上策。
今夜之后,无疑,易家从此变从九州消失了,连一兵一卒都不可能在有苟延。
但是,除了易家,天子却仍旧不满足,因为易家之后,说不准还有他人,九州士族又不止易家一家,除了士族还有诸侯,只要一旦兵法事变,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自然坐不住了。
因为今夜,这摇摇欲坠的九州终究迎来了风雨欲来的一天,但,这问题究竟是为何?
帝俊看了看此时愤怒的天子,伸手拨了拨偏殿中养得极美的娇花,沉敛道:“天子如此觉得?那天子是否有想过朝政为何动荡不安?”
天子闻之,沉吟了半响,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偏殿之中,养着奇花异草,明明是寒冬时节,偏殿却如温室,匠人精心雕刻的繁复装饰,每一盏翡翠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