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管她。 他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是这个年轻姑娘就已经让他为她服务了一次——去提水——也不知道她是天生就这么擅长操纵人心,还是只是有种天真的无畏而已。 再这样下去的话……情形说不定只有可能变得更糟。她会巧妙地用类似眼下这样不得不为的境况,来操纵和引导着他听从她柔软的请求,最终结果只能是,他一再去做她希望他做的事。 这样是危险的。 像她这样的女人,虽然他以前也曾经遇见过,然而其他的那些女人,即使对他有所求、或者想要通过什么手腕来操纵他,也大多都是使用那种最庸俗也最直接的手段——比如撒娇,比如勾引,比如诱惑……总之,都是一些他所熟悉的、属于花街的惯用手腕。 可是,这个名为“雪子”的姑娘却不同。她的态度既堂皇又大方,坦率得可怕;她不借助自己的美丽或魅力来达到目的,也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来撒娇或勾引——要让他说,那种态度简直近乎于一种精准地踩着他忍耐的边缘、介乎于“戏弄”和“亲近”之间,既远又近、恰如其分的“请求”。 他能够拒绝撒娇、能够拒绝勾引、甚至能够拒绝献媚或主动献身;但是她就那么巧妙地踩在了最严苛的刀尖上,避开了一切能够立刻真的激怒他的危机,让他的精神悬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像是在操纵着提线木偶身上几乎细到看不清楚的线一般,在他发火的前一瞬间及时收手、又在他怒火平息的时刻得寸进尺地提出试探他底线的大胆请求—— 现在想起来,她对于人心和情绪的控制,简直准确到可怕的地步。 或许这是身为艺伎的职业素养,但他可不相信在这种边远小城镇里找来的艺伎,能够具有这种优秀到就连岛原的花魁太夫也不一定这么得心应手的——影响人心的能力。 这是有害的。 土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刻意无视了面前的雪子有些笨拙地绑起长长的振袖的动作。 就这么,到此为止吧。 他并不是不谙世事的蠢人。当然能够察觉得出来,面前这位年轻姑娘对自己怀有好感和兴趣。不过,对他来说,他完全无意于再接受除了“那个人”之外的别人。 已经,够了吧。他已经帮过她的忙了。假如所有的事情都真的如同她说的那样,那么她独自生活在战火延烧的地区的小镇上,不可能什么事都做不到——如果有必要的话,他毫不怀疑以她坚韧的精神力和顽强的行动力,一定能穿着振袖和服狂奔的吧。打水也好、绑衣袖也好,当然也不在话下。 于是,他就那么干脆地朝着她点了个头致意,然后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宿处走去。 他毫不意外地,并没有听到她在他身后出声叫住他。 她果然是那种即使被放弃,也能够一个人生活下去的女人。更何况这里是营地,总比危机四伏、不知道何时战火会烧过来的小镇上安全一些。 他没有义务保证让她开心。也没有义务要达成她所有的请求。 所以,就这样吧。 …… 土方整整有两天没有再见过那位名叫“雪子”的年轻姑娘。而他们那一晚曾经碰面、他还为她提了桶水的事情,好像也再没有人知道。 可土方并不会因此就大喇喇地放下心来,当作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松懈了警觉心。 他总觉得以那个雪子的性格和坚韧程度而言,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这也太不正常了—— 所以当第三天夜晚,又轮到土方值勤——这一晚他负责的哨位刚好在那座“新来的大人物”所居的长屋附近——的时候,他一开始是颇为头疼的。 不过他也没办法对安排他去那里的上司说“请给我换个地方,因为我怀疑那个雪子对我别有目的”之类的话。所以他最后还是按时来到了那里。 起初一切正常。不远处的长屋依然灯火通明,隐约有笑语传出,伴随着三味线弹奏出的曲调。 土方还真的观察了一阵子长屋那边的动静。随着宴会的深入,六郎和其他勤务兵来来回回上菜和服务的频率愈来愈低,最后只有雪子曾经提到过的那个老琴师的小孙女——看上去确实小了一点,又瘦伶伶又单薄,大概只有十岁上下——进出了几次端茶斟酒。 这也是正常的发展——土方望着长屋中最大最明亮的那个房间,有窈窕的人影被烛火投影在障子门上;然后他把视线转开,仰起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可以放心了吧。 结果好像也并没有过多久,就异变突生! 土方今夜负责巡查的区域当然不仅止于长屋门前这小小的一块地方。在确认了长屋里的宴会正常进行之后,他就开始在预定的区域进行巡查了。 当长屋那边爆出一阵喧哗的时候,他刚刚慢吞吞地从长屋的另一端按着腰间的太刀往回走。 土方先是一愣,而后飞快地反应过来,按住腰间的太刀,拔腿就往长屋的大门口飞奔过去! 他毕竟是拖着一条刚好没多久的伤腿,到得慢了一点;而现在已经月上中天,长屋内的宴会差不多已经进行到了“其他人可以退下了,可以单独招待贵客”的环节,附近也没有多少煞风景的护卫——毕竟谁会想到在最安全的营地里还会冒出什么突发事件呢?! 所以当土方冲到大门口的时候,只有正好送酒走到门口的六郎,吓得打翻了手中的托盘,抖抖索索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抄起一根木棍,指着——从大门中慢慢退出来的两个人! 土方定睛一看,险些把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