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馆很快就陷落了。
当夏天过完的时候,新政府军对于箱馆及其附近港口的严密封锁终于有所放松。在市中的盘查似乎也没有那么严格了。
被严酷而持续长久的战事所波及的平民们的生活,似乎也都在慢慢恢复之中。箱馆港甚至已经开始允许商船来往开行。
然而在一向贫瘠的虾夷,箱馆市中出现的这些微小变化是不会影响到那些居住在偏远之地的人们的。
在箱馆深山中的某个小村落里,率先注意到附近山上似乎搬来了人家的,是村里有名的热心肠,惠子婆婆。
惠子婆婆姓佐藤,对那位最近偶尔会出现在村里或山脚下的集市里购买一些食物和日用品的年轻姑娘感到有点在意。
那位年轻姑娘看上去身体并不好,脸色总是有点苍白,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嗓音又温柔又好听,但单从口音上听却有点奇怪——她的本地口音似乎太标准了,标准得简直有点刻意——可是就这么一个单身女郎,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性,是吧?
对此,单身女郎柳泉表示,从系统菌那里兑换来的真是不好使。
总之,怀有好奇和疑虑的惠子婆婆暗自决定,等到和这个姑娘碰面的次数再多一些、彼此更熟悉了以后,一定要关心一下,像她这么年轻又美丽的姑娘,为什么会跑来这种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居住呢?
惠子婆婆的这种疑问,在深秋时分终于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解答。
后来,惠子婆婆是这样对别人提起那个年轻姑娘的故事的。
“……听说居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却爱上了一个打打杀杀的浪士,于是就跟着他私奔到了这里……”
“那一天她哥哥找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替他指路往山上去,才远远地望见了一眼那个浪士的脸……长得可真是英俊啊!而且居然很有气派,假如不知道的话,单单一眼看过去,准会以为对方是个高高在上的武士老爷呢!”
“什么?你说我老眼昏花的,怎么能够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说这种话真是太失礼啦。那个男人长得可真够好看的啊……即使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可远远地看上一眼就不可能忘掉的。和那个姑娘真是相配……说起来那姑娘虽然一看就是病秧子,但长得真美,而且就算是在微笑着,也很有沉静的派头,像个大小姐……”
“欸?你问我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我也不知道。我远远地望见了那个好哥哥顺利找到了他妹妹的家以后,就回来啦。那个时候该做午饭了,老头子还在家里等着哪……”
“我也想过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多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后来啊,我就再也没有遇见过那几个人。无论是那位年轻美丽的大小姐,还是她的恋人,又或者是那位苦苦地寻找了妹妹很久的好哥哥……”
“……不过在我心里,我倒是希望那个好哥哥能够稍微谅解一下他妹妹的选择呢……因为她的那个恋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他所形容的那么不可靠……”
“能够为了那个人抛弃自己作为大小姐的身份,逃到这种深山里来过着清苦的生活,那两个人一定是很相爱的吧……”
“我啊,还真的希望这个故事能有个好结局呢。”
……
然而好心肠的惠子婆婆不知道的是,她对于事实真相的一切推测,都是错误的。
当那位所谓的“因为担心着妹妹而苦苦寻找她的好哥哥”,出现在他的妹妹面前时,他其实是来履行自己曾经的言语,让他的妹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地狱”的。
因为他从来都是个不能够容许一丁点背叛的、自大又自傲的家伙。他所说的话,必须得到最为彻底的贯彻才行。
那一天,当他出现在山上的时候,其实意外的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脱下了那身洋服、恢复了和式装扮的土方,正站在他和柳泉暂时栖身的小木屋门前,看着她忙碌着晒被子。
在突然卸下了过去数年间那沉重的责任和公务的束缚之后,他似乎正在竭力调适着自己。而且为了顾及她的感想,他也尽量并不在她面前表露出任何不适应或者糟糕的情绪来。
他调适的方式之一,就是开始对她负责处理的种种生活琐事感兴趣。比如像是今天的晒被子这种极其微小的事情,似乎也能够让他看得兴致盎然。
而另一方面,始终都等不到系统菌宣布任务完成、必须离开本世界的柳泉,每天都在未来不定的忐忑不安之中度过。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处理这种小而又小的琐事,来暂时分心不去思考自己的任务完成度到底有多少,那些散落于各地的、已经离去的新选组同伴们在这场大战之后又有几人幸存、是否平安。
暂时藏匿于人迹罕至的深山中,也是为了逃脱新政府军对旧幕军重要人物的追捕,因而不得不为之的一种对策。在五棱郭陷落、虾夷共和国降服的几个月之后,柳泉已经开始思考,自己的任务是否需要一直延续到数年之后明治新政府宣布特赦旧幕军成员的时候,才能算是圆满达成。
藏匿在这样与世隔绝之地,她也完全无法去打探箱馆那边的最新消息。也不知道那天他们离开以后,前来寻找土方的人们是不是发现了他们抛弃在地上的那件染血的外套,然后以失踪或阵亡来作为恰当的推论。
总之,这样简单平淡到不可思议的生活,就暂时一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