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要不是为了应付御台所, 她是绝对不会再跟别人去讲这一段故事的。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好故事,也没有好的结局;到了最后留下来的, 只有惆怅和内疚。
可是现在她面临的状况其实和那个时候一样, 都是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她只好打叠精神,在一旁坐下, 缓言道:
“是的。午后的确是已经讲到这里了。……那么我就继续了。”
在得到了信子夫人的点头许可之后,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
“说完这句话, 秀衡大人就对着还处于震惊状态的泰衡大人说道:‘所以现在,由你来杀死我吧。这是我最后唯一能为平泉所做的事情了’。”
室内的女人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纷纷掩住了口, 眼睛睁得大大的。
柳泉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泰衡大人自然在震惊之后立刻就拒绝了……但是, 秀衡大人说, 假如想要把镰仓殿派来的特使困在平泉城中、并且钓出他身后隐藏着的大鱼,这就是必须去做的事情。因为这样一来, 泰衡大人就有了绝佳的理由封锁全城、还可以利用‘父亲大人的遗命’这种借口去做很多别的事……”
她一边讲, 一边忍不住想起了大般若长光——倒不是因为这个故事的内容,而是因为大般若长光最近这几天每到夜间就游走于二条城中各处探查,末了还以幽会为名拉她出来作为挡箭牌;可是今晚她被信子夫人扣在了这里讲故事, 不知道大般若长光还能做什么?
这么一想, 未免口中的故事就讲得潦草了一些。她将当初藤原泰衡封锁全城、于高馆捉拿源义经和白龙神子一行, 又顺便把她软禁在藤泉馆里的一夜一语带过, 很快就说到了藤原泰衡把她召去新建的大社相见,只是为了在镰仓来使面前当众宣布他即将与她在此地成婚、威胁镰仓拿出更好的筹码来与他交换源义经。
即使是这样,故事的波澜起伏也足以让这些女人们震惊不已、连连感叹。
信子夫人在柳泉说到那位本应和藤原泰衡站在敌对立场上的“泉御前”出人意料地答应了这种做戏一般的安排,同意在次日前往大社完成婚礼的时候,不由得感叹起来。
“能够牺牲到这个地步,那位‘泉御前’的内心,一定是对泰衡大人深藏着别样的情感吧……”
柳泉:“……”
……不,虽然内心多多少少是带着点对藤原泰衡的责任感——因为在上一周目里她被迫杀掉了他的父亲——然而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完成任务啊。
当然这个绝对不能说。
她只好垂下视线,又轻声叹了一口气,避重就轻似的说道:
“……不过,有什么用?‘泉御前’可是泰衡大人的敌手,镰仓殿派来平泉的眼线啊……泰衡大人是不会轻易信任她的诚意的吧——”
信子夫人似有所感,沉默了片刻之后,感叹道:
“然而,即使是站在这样敌对的立场上,泉御前也对泰衡大人动了心吧……”
一旁的侍女久松应声道:“真是令人感动啊……”
侍女稻叶也附和道:“不知道泉御前是不是真心要为了泰衡大人而违背镰仓殿的指示,协助泰衡大人啊……”
柳泉:“……”
不,你们脑补得太多了。这里并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成分啊。
可是她的这一阵无语的沉默被其他人错误解读成了其它意思。
侍女藤实低声惊呼起来:“啊!莫非……泉御前也是假意答应,为了试探泰衡大人接下来的布置!所以才……”
信子夫人温柔地打断了藤实的不祥联想。
“不,”她柔和地摇了摇头,带着一脸确信的表情说道,“泉御前不会那样做的……我还是相信,当她在平泉大社里注视着孤立无援的泰衡大人的时候,内心是怀着温柔怜爱的心情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勇气反抗镰仓殿吧……”
柳泉:“……”
她现在觉得难熬极了。坐在这里给御台所讲故事,简直是羞耻play。虽然她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故事好讲,但是听着这些恋爱脑的大姐姐们揣测着她——虽然她们不知道这个“泉御前”就是坐在她们面前的侍女“阿雪”——的心情,把她自己也描绘为一个纯然恋爱脑的姑娘,简直让她如坐针毡。
而且——
信子夫人推测着“泉御前”勇敢反抗镰仓殿的安排、“为了爱情”而襄助藤原泰衡时的语气,又是梦幻、又是向往,那明晃晃的钦羡之情,简直要让柳泉汗颜了。
柳泉隐约记得这位信子夫人出身自五摄家之一的近卫氏,父亲是近卫家的家主近卫稙家。在近处看起来,这位夫人也的确是温柔婉约型的大家闺秀——但是,为什么足利义辉身为将军、面临如此险恶的局面,近卫家却丝毫不加以援手呢?或者说,信子夫人对泉御前敢于反抗源赖朝的命令、对几乎山穷水尽的丈夫藤原泰衡的鼎力相助所表现出来的钦羡,有几分是现实心境的投射呢?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见信子夫人温柔的嗓音:
“阿雪,喜爱松平大人哪一点呢?”
柳泉:?!
话题怎么突然就如此跳跃?!她错过了什么?!
她险些就猛地抬起头来去看信子夫人脸上的表情。好在强大的理智阻止了她这样做。
她低眉敛目,大脑却飞快地疯狂转动,知道自己不能保持沉默,也不能拖延得太久才给出答案,更不能给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