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的神情有多么可怕似的。他脸色苍白,大鼻子显得更尖削了,一字一句地追问“你确定?!……你没有记错?!” 赫敏不禁缩了缩脖子。我不可能记错,麻瓜的学校里都会教莎士比亚的作品,他非常重要,非常有名——她很想这么说,但是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代以重重的点头。 “我决不可能记错,教授。向梅林发誓。” 然后她发现永远都是那样气势汹汹,肩背笔直,充满压迫感的霍格沃茨现任校长,他那袭黑袍和冷漠死板的表情一直以来就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伪装,但是现在那道完美无缺的伪装开裂了,虽然那道裂痕小得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然而从那道极小的缝隙里逸出某种阴郁和深重的疲惫,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冻结了室内的空气,化作盘旋在人们头顶的乌云,黑压压地向着校长室里的人们压迫下来。 可是她却并不曾感到任何压抑或反感。她所感到的只是某种心酸和伤感,在那一瞬间她突然能够以身为一个成年女性的敏锐察觉到,这间屋子里飘荡着的不是强大而令人感到威胁的魔压,而是失去了某个很重要的人之后的茫然和感伤。尤其是,当他们现在才察觉他们所失去的那个人原本对自己来说其实很重要,十分不可或缺。可是他们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赫敏仿佛明白了点什么,眼中的惊异慢慢变成了怜悯和同情。 她发现这个时候,一直在画框里闭眼假寐的、穿着上面绘满星星和月亮的紫色长袍的前任老校长忽然睁开眼睛。他的姿势原本是手肘支在座椅的扶手上托着腮的,这个时候他的半边脸仍然在他那只手的遮蔽之下;在张开的指缝间,他突然不令人察觉地很轻微地向赫敏眨了眨眼睛,蓝眼珠里流露出赞赏的情绪,好像在对她说你回答得非常好,格兰芬多加十分。 在赫敏离开校长室之后,不知过了多久,西弗勒斯·斯内普还沉坐在邓布利多画像下的那张椅子里,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他猛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校长室大门,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魔法画框里的人们正在惊讶地议论。 “咦,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西弗勒斯——”穿着星星月亮长袍、带着高高的紫色睡帽的邓布利多装作诧异的样子,在斯内普身后的墙上喊道。 ……不过这个时候斯内普已经咣地一声回手甩上了大门,自然也就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声。 邓布利多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朝着对面墙上画框里的戴丽丝·德文特女士说道“……年轻人啊,总是容易被感情所支配,做些冲动的事呢——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看得到‘爱’这个字在人间的传承啊,不是吗?” 戴丽丝·德文特女士笑了笑,附和地点了点头。 而斯内普,此刻正黑袍滚滚地走在八楼的走廊上。 他并不想继续在校长室里呆下去。他也不想再听到邓布利多喋喋不休地对他一再地提起那个莉莉,或者指使他去使用冥想盆了。那个房间里的一切,忽然都变得无比沉重、无比压抑,令人难以呼吸。所以他离开了那里,走在霍格沃茨的走廊上;以为这样的话,自己那紧缩的喉间和压抑的胸腔就能得到片刻的缓解似的。 已经入夜的霍格沃茨城堡里一片寂静。在他的严格管理之下,胆敢夜游的小巫师们也少之又少了——甚至是那个爱惹事的破特小子都不再夜间出来触犯校规了。 这样很好。费尔奇减少了很多工作量,他也不用为了根本安排不开的劳动服务而伤脑筋了——他径直走到那幅傻巴拿巴棒打巨怪的画前,犹豫了一下,仿佛是在内心回想着什么。但是,他站在那里许久未曾移动,面前的墙壁上也并没有一扇门浮现出来。 斯内普并不真的想进入有求必应屋。他只是记起了这间屋子里有一条直通猪头酒吧的隧道。 他记得,在霍格沃茨最终决战的那一天,那个冒牌货就是沃茨,然后在这里约见他的。 那个时候,那个冒牌货居然把这里布置成了圣诞节来临时的麻瓜街景,在有求必应屋的大门门框上方还悬挂着一个槲寄生花环;屋内回荡着他们在圣诞舞会上被邓布利多强迫共舞时伴随的麻瓜歌曲,然后那个冒牌货就那么不管不顾地闷着头冲上来,险些把他按在大门上—— 最后,她说你可以怀疑星星是火焰,怀疑太阳会移动,怀疑真理是谎言;但是…… 但是什么呢?为什么她当时没有说真话呢? 斯内普带着一点烦躁地在有求必应屋门外的走廊上来回走了几个来回;最终他觉得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这里转圈,简直像个大脑里长满了芨芨草的小巨怪,于是他飞快地转身,又如同来时一般大步流星地向着楼梯走去,打算回校长室。 然而今天他的运气不太好。便捷直通的楼梯总是不肯转到他这一边来。他不得不选择了一座不那么便捷的楼梯绕行,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是站在七楼,只下了一层楼。 他怒气冲冲地沿着走廊打算走到另外一边去寻找更听话一点的楼梯,但是他刚走了几步,就倏然停下了脚步。 这里,他记得。 在那次被迫与她跳舞的圣诞舞会之后,他收到了她用魔法纸鹤传来的字条,约他到八楼的有求必应屋给他那支角驼兽的角。但是他刚走到七楼,就看到她正在跟那个破特话。 他隐藏在一旁柱子的暗影中,听见那个破特服她,他是个多么不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