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人在家里等你,”他硬梆梆地对井吹说道,“别让她失望……活着回去找她吧。打倒那些萨摩人的事,就让我来完成吧。” 井吹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土方已经发起火来。 “好好珍惜一下那个在家里等你的女人吧!你的英雄气概也不需要上战场去送死才能证明!再说那些萨摩人这一次连大义的名分都骗取不来,他们得意的时候长不了……怎么?你想挑战副长的命令吗?事到如今我的话是完全不管用了吗?!就连你这家伙也不想听了吗?!” 井吹被他一顿大骂,灰溜溜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然后,现在这个小队里,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很多年前名震京都的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了。 虽然同袍中有会津人,但也不是每个会津人都知道新选组副长的长相。他还曾经在闲暇时分听到别人聊起以前的事情,但那些人也只是乱哄哄地谈着当年有关新选组的传闻,包括“听说新选组的土方是个非常出色的美男子,不知道是何等人物啊”。 每当他听到这种传闻被重新提起的时候,只有苦笑。 每当这种时刻,他就会想起清原雪叶那张带笑的脸,和她轻快的语声。 啊啊。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有了那种狂野的……对未来的妄想吗?! 土方总是会想到她说完这番话之后眉眼亮亮、唇角带笑地望着他的神情,想到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尴尬而暴躁地冲着她吼叫,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每当那种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无声笑起来,因着这种回忆的存在而感到了一阵混合着温馨与失落的复杂情绪,但又不想就此遗忘——因为唯有在他的回忆里,她才能依然鲜活明朗地存在着,冲着他笑,使得他死灰一般黯淡的世界在那些回忆重启的时候重新明亮起来。 然而现在,他仍然在这个世间里生活着,比从前更加衰老了一些,身手也没那么疾风骤雨一般不可战胜了;在暴雨和泥泞里挣扎着,要击败当年曾经用狡猾的手段夺去新选组的大义名分、现在又露出本色,终究成了反贼的那些萨摩人。但是永远活在记忆里的她,却一样年轻,一样灵巧,一样狡黠可人,一样充满勇气—— 假如她在这里的话,看到他在泥水中狼狈地与这些萨摩人战斗的样子,会怎么样? 会笑着说“花了这么久还没有解决对手吗?土方先生太笨啦”?还是说“击倒这样的对手不需要土方先生出手。让我来就可以了”? 土方恍惚了一霎。前一句话听上坏了的风格,而后一句话仿佛像是她在池田屋外的街道上,挑衅似的朝着急于抢功的会津藩兵说的? 那种回忆忽然让他在艰苦的环境下奋战了大半天、已经十分疲惫的身体内部涌起了一阵新的力量。那种力量并不多么充沛,然而却足够让他大喝一声,纵身向前一刀劈下,将刀锋紧紧压住对面那个藏头露尾的小子手中的刀,并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双臂和刀刃上,上半身前倾,慢慢压低—— 那个以围巾遮掉了一半脸孔的小子似乎再也撑不住他的力道,随着他手上加劲,那个小子的上身也慢慢向后仰去,握住太刀的双臂也发着抖,被压低,直到被压近自己的身体,双臂似乎下一刻就完全丧失了发力的角度—— 而在这样接近的距离上,即使雨势依然不小,土方也足以看清那个小子露出来的上半张脸孔。 被围巾遮掉鼻尖,但鼻梁还是很挺的;眼角处有细小的笑纹,由此可见这小子平时应该是个性格还不错的家伙;还有那双对男人而言略微秀气了一点的眉毛—— 土方的眼瞳猛然一缩! 几乎与此同时,在他眼前极近之处,那双秀气的眉毛之下的眼睛蓦地一眯。 下一刻,土方感觉眼前一花,有个小小的黑影划破空气,猛然朝着他的眼前飞速袭来! 他不得不立即直起上身往后一仰,同时强行翻转了手腕,改变了刀锋落下的方向,去挡那道黑影的袭击——以及立刻偏过脸,避免万一没能用刀挡下那道黑影的话,自己的脸会受伤。 下一瞬间从他的刀刃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刀锋都被那道与之相撞的黑影震得微微晃动了一下。 那是……一块石头! 土方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刚刚自己视野里的情景,愕然发现那个姓“九条”的小子,反应得比一般人快得多。在土方的刀锋彻底压倒他的一瞬间,他似乎因为知道自己的劣势而压根没想蓄力硬拼,而是脚下后撤半步,借着卸下重心导致身体摇晃的一霎那突地飞起一脚——将脚下的一块石头踢得飞了起来,直奔他的面门。 这一招简直就是土方惯用的那招“扬土迷眼”的变种。 土方险些没气得笑出来。 用他习惯的招数对付他?! 或许对方也不知道这也是他习惯的招数,不过,这么做毫无疑问让他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挑衅之意——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 ……而且,刚刚导致他的出招迟滞了一瞬间的——那种奇怪的发现,或者说,巧合——也不可能轻易就这么算了,是吧?! 然而那个姓“九条”的小子好像一点都没露出什么异状。他还是全神贯注于和土方的交手之中,一看到土方的攻势有稍微松懈下来的迹象,立刻气势大振,一口气唰唰唰刺出了好几刀,那种态度就活像要把土方当作一个真正的、危险的敌手而立毙于当场似的。 土方“……” 啊,说不定刚刚那一瞬间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但事态容不得他继续思考。身后的山道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