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世子与她何等心意相通,一瞬便明了他的心意,收起那份想要撮合的心思,悠悠叹道:“哪里那么容易哦,我们这等无所作为的纨绔啊,也不知哪家女儿眼珠子亮些才能看到我本质里的好,不被外物所迷惑了。说来梅三元就容易了啊,瞧这京都的小娘子们,只要你梅之白说要娶妻,绝对是蜂拥而至啊。”
梅之白端着酒杯遥遥敬了他一下,浅笑不语。
场间越发热闹起来,那只肥硕的烤羊不一会儿便去了大半,言晔仍留在席间,言致却起身顺着身后的环梯上了这艘画舫上赏河岸花灯会最佳的高处,不一会儿就有人跟了上来,她心中知晓是谁,并未回头,那人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敛裾如她一般坐到了地板上。
言致偏头看他,他便正正与她对视,唇边带着笑意说道:“你想说什么便说罢,我都听着。”
他的笑容那样诚挚,那样温暖,言致忽然眼前一晃。
仍是这个人,只是要小了许多,面色那般的苍白虚弱,身形更是瘦得仿佛风一吹就会飞了,却努力扬起温暖地笑容,拉着她的衣袖坚定地说着“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她是何德何能,才能遇到他,遇到他们,教他们为她付出良多,却仍无怨无悔。
“好了,别这样,笑一笑,你这般模样会叫我想要得寸进尺的。”
他这样刻意调笑,言致本来有些酸胀的眼眶忽然就好了,无奈地一笑,然后努力笑得更自然更灿烂一些,因而没有注意到他颤抖地抬起手,试探了一下,最后也只是落在了她的大臂上,安抚地拍了拍。
她已经回避了他许多日,以梅之白的敏锐自然早有察觉,加上方才席上那番话,他心中已有底了,只是仍想再等一等,万一,有个万一呢。
如今她面对他,露出了这样的神情,微微红了眼眶,那这就够了。
他向来,是个很知足的人。
不求完全拥有,只要能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足矣。
但他心中这番想法,言致并不知晓,她只是抿了抿唇,按照自己早已措好的辞,缓缓地说道:“之白,还记得我带你们走时说的话吗?”
“每一句,每一字,都记得。”且,铭记终身,不止是话语,还有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神情变化,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肯定记得的,我也还记得,我当时便说过,以后,你们便是我的兄弟,与我的亲生哥哥一样的兄弟,哪怕后来又有许多的人,但你,仲廉,还有小白,于我,永远是最亲的。”
梅之白的神色至始至终都很平和,笑容也一直都在他面上,这一刻言致忽然相信,她之前坚持的推测应该是真的,之白怎么会对她情根深种呢,不过是见她要议亲了,本着他们多年的情义,不让她无人问津而难堪罢了。
那么后面的话,也就没必要再说了。
“再等等吧,等世道彻底太平了,就像二哥一样,让你们都成为我真正的兄弟。”
梅之白点头答应,只要是她想的,怎样都好。
两相对视,言致灿然一笑,眸中若盛了漫天星光,补上了今日月明星稀的缺憾,叫身前那万千灯火都作了陪衬。
今日她心头压了两件事,如今一件私事了了,那就还剩一件正事。
她笑容一变,有些讽刺,梅之白看到了,问道:“有多少人盯着我们?”
“不多,只是恰好将四面八方都封了个干净。”
“还真是挺大手笔,在他们看来我们本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却仍然布下这防卫,可见他们对四大仓的祸害定然比我们所知要深。”
四大仓······
言致抬眸望向东方,那里是大祁盛世太平四大粮仓,也是今夜那件正事的中心,按照世家计划,再过半个时辰,那里将会亮起照亮整个京都的冲天之火。
若叫他们成事,莫说今年将将募成的十万大军将无粮可用,一旦有任何天灾**,整个大祁百姓都将饥饿无依。
身为盘踞大祁上百年的世家,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四大粮仓对于整个大祁的重要性,盛世太平四大粮仓建于大祁太祖初年,第一年是太祖皇后以自身所出家族所有积蓄向天下豪富购粮以充盈,而后每三年以赋税新粮之三换往年旧粮,旧粮低价卖与各大受朝廷认可的粮商,略提价贩与贫农,据计算,四大粮仓库存,可支撑大祁人口最为富余的御州一年之需,每每有水患旱灾,皆是自四大粮仓调粮以赈济灾民。
这么多年下来,无数人都习惯了何处无粮都不能让四大粮仓空置一丝,谁能想到世家早就对四大粮仓起了心思,对粮仓插手竟已不止数十年了。
言致微微闭眼,仿佛是被灯火晃花了眼,梅之白却看到了她面上的狠厉,抬手从袖中抽出折扇打开,挡在她眼上。
叫外人看来,却恰是一副男女情谊相得的模样。
言致并没有丝毫察觉,她只是在想一个人,一个并不算顶美却叫人过目不忘的女子。
那是陈十六娘,陈家现任家主刑部尚书陈燕的嫡亲侄女,大理寺卿陈义的嫡yòu_n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