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嘴唇打抖。说不出话来。
“你看!”小皇帝指着桌子上的《后汉书》。“后汉的梁冀。跟他一模一样!专擅朝政,顺昌逆亡,质帝不过看着他的背影,说了句,‘此跋扈将军也’,就被他派人给毒死了!”
小李子心头猛的一震。
“质帝和我一样,也是冲年继位,崩逝的时候。才九岁!我如果不早为之计,迟早,也是一个质帝!”
小李子的脑袋里“嗡嗡”乱成一片。
小皇帝兀自咬牙切齿地说着:“他真正就是一个梁冀!梁冀的父亲梁商,献美人于顺帝,梁冀就和这个美人私通——这个混蛋,就连……秽乱宫廷,都同梁冀一样!”
事实上,关某人和某太后的关系,同梁冀和那位叫做“友通期”的美人的关系,是不一样滴:友通期不讨顺帝的喜欢。被顺帝退了货,梁商不敢收货。便将友通期嫁了人——那个时代的中国人,还是非常开通的,皇帝上过的女人,一样可以谈婚论嫁。
梁冀对这位美人上了心,“遣客盗还通期”,然后金屋藏娇,双宿双飞,好不快活。这个事儿,叫梁冀的妻子孙寿知道了,梁夫人大吃其醋,带人打上门去,演出了一场极其精彩的“正室捉小三”的活报剧。
当然,这些细微差别,对小皇帝来说,意义并不大,反正,这个关某人,愈看愈像“跋扈将军”!
小皇帝两只拳头都攥了起来,在半空中用力地挥了一挥,眼睛中,放出狂热的光芒来:“对这个奸贼,我……嗯,是咱们——咱们得先发制人!小李,我大计已定;你,要做我的帮手!”
“奴才,什么都不懂的……呃,奴才,只是一个太监……”
“太监就对了!我要你帮我,就因为你是太监!”
呃……万岁爷的话,太深奥了。
小皇帝拉住小李子的手:“你过来,看这一段!这儿,宦者列传!写单超的这一段!”
万岁爷拉自己的手——这可是想都没想过的“圣宠”呀!
小李子一个激灵,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趔趄了一下,凑近了书桌,定睛看去,那本《后汉书》上的字,单个拿出来,大部分倒也认识,可前后排在一起,就不晓得是什么意思了。
“奴才愚笨,嘿嘿,这个,看不明白……”
“没关系,我告诉你!”
“梁冀弑了质帝,”小皇帝说,“另立恒帝,目空一切,是更愈加专擅跋扈了!恒帝英明,暗地里聚集了几个又忠心、又有血性的宦者——就是太监,他们是单超……呃,还有,我看看,对,徐璜、具瑗、左悺……还有……唐衡!”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恒帝和五宦者秘密会议,决心铲除梁冀!你看这儿,‘帝曰:奸臣胁国,当伏其罪,何疑乎!’接着,‘遂定其议,帝啮超臂出血为盟’——就是恒帝将单超的手臂咬出血来——这是歃血为盟、彼此不相负之意。”
小李子听得昏头涨脑,听到“啮超臂出血为盟”时,更糊涂了:“歃血为盟”,不是斩鸡头,或者,割自己的手指头吗?咬别人的胳膊,算怎么回事?
“大计既定,”小皇帝的眼睛放光,“恒帝和五宦者突然发难,‘诏收冀及宗亲党与悉诛之’!你再来看这一段……”
一边儿说,一边儿往前面翻书,“找到了!梁统列传,讲梁冀的这段儿,嗯,‘诸梁及孙氏中外宗亲送诏狱,无长少皆弃市’——梁冀的老婆姓孙,孙氏是他的妻族,就是说,灭了梁冀的九族,杀得一干二净,痛快!”
顿了一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总有一天,那个姓关的奸贼,也叫他是这么个下场!”
妻族?轩亲王的妻族……呃,轩亲王的福晋,不就是你的姐姐?里面还有你的亲姐姐!你难道要……
小李子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说到这儿,小皇帝在书上一拍:“书里说,‘朝廷为空’——就是说,党附梁冀的小人太多了,朝廷里都是他的人,杀的杀,黜的黜。这下子——嘿。痛快。痛快!”
小李子头昏目眩。
不过,无论如何,我知道你为什么说“太监就对了!我要你帮我,就因为你是太监”这个话了。
可是……
“万岁爷,”小李子嗫嚅着说道,“今儿在外边儿,呃,内务府那个什么‘琦大’说的。未必……就是真的,说不定,呃,只是喝醉了混吣……”
“断乎不是!”小皇帝咬牙切齿的说,“回来的路上,我通前彻后的想过了,内务府那个混蛋说的,严丝合缝,都对得上号,必是真的!当然。私议圣德,也是该死!待收拾了那个姓关的奸贼。今儿在那间屋子里吃酒的,不分男女,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不分男女,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小李子不由又打了个寒颤。
“万岁爷,奴才以为,呃,咱们不好,呃,明着说出……那个人的名号,这个,这个,呃,隔墙有耳。”
小皇帝一怔,随即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好,你说,咱们该怎么办?该怎么除掉这个奸贼?”
“呃,呃……”
“我想过了,”小皇帝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咱们可以师圣祖擒鳌拜的故智!鳌拜,不就是被一帮打布库的小太监拿下来的么?目下,也有一班小太监跟着我打布库,你看,这有多巧?正正好!简直就是——”
他想了一想:“天夺其魄!”
事实上,鳌拜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