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上帝,即真武大帝。
“所以,”关卓凡说道,“请母后皇太后放心,一码归一码,咱们供奉‘痘神娘娘’,别的神佛。断不会因此吃醋的,撒痘、收痘,本来就是她的职司嘛!”
顿了一顿,“最关键的是——你们要禀知母后皇太后。不该比较的,可不敢胡乱比较!咱们现在供着那位‘痘神娘娘’,是求着她早些出宫走人,难道,咱们也求着其他的神佛。和‘痘神娘娘’一块儿出宫走人不成?”
万青藜、方鼎锐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皇上大安,”关卓凡说道,“照太医的说法,总要三个月上下,三个月后,谁还记得这个事儿?就这么搁着,‘阴干’了它就是了。”
“是,谨遵王爷训谕!”
万青藜、方鼎锐按照关卓凡所授,如此这般,回禀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自然“从善如流”,替神佛们加官进爵的事儿,就搁下来了。
“痘神娘娘”在钦安殿吃供奉的三天里,小皇帝的病情,愈发的“顺”了。
结痂的“花”愈来愈多,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脱痂,脉案上写的,是“痂疤渐红,症候大佳”——再一次出现了“症候大佳”的字眼;以目视之。也确实是“皮色渐见光润”。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小皇帝“天花之喜”的第十五天,虽然距一十八天的“危险期”结束,尚有三天,但太医已有七、八成把握。“最难的关隘”,应该已经过去了!
看来,“痘神娘娘”去意已绝,可以“送娘娘”啦!
这场天底下最古怪的“喜事”,总算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喜气”。
参与“送娘娘”的人士,是在京王公和宫中执事。不包括朝廷大臣。这个意思,是供奉、恭送“痘神娘娘”神马的,不属国家正式的祭祀,且事涉怪诞,不敢屈国家大臣服其事,由病人自己的亲属和仆役来做就好了。
不过,阵仗依旧非常之大。
在京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以及身上有差使的镇国公、辅国公、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尽数与会。
只除了恭亲王一人——他还呆在香山碧云寺。
诸王公先奉母后皇太后至紫禁城北的景山寿皇殿行礼。
寿皇殿供奉着圣祖以下,包括世宗、高宗、仁宗、宣宗、文宗诸帝的“圣容”,这是向祖宗回报小皇帝病情、感谢祖宗保佑、请祖宗放心的意思。
之后,母后皇太后回宫,诸王公则随侍“痘神娘娘”,自钦安殿出发,一路向南。
母后皇太后极其礼遇“痘神娘娘”,“痘神娘娘”神像之前,是全副的皇太后仪仗,之后,是九条纸扎的“龙船”和数不清的纸扎金银玉帛。
这条长长的队伍,一路鼓乐吹打,由北而南,穿过紫禁城,出午门,再出大清门,在大清门前的棋盘街停下,那里已经事先备好一座祭坛,“龙船”和“金银玉帛”尽数送上坛去,然后举火焚之,一时之间,烈焰飞腾,火光熊熊。
好,“痘神娘娘”连吃带拿的,想来该心满意足啦。
不过,没想到的是,南风忽起,送娘娘的一众王公站在祭坛的北面,亦即下括轩亲王在内,一个个被熏得咳嗽不止,有的人的眼泪、鼻涕都熏出来了,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熬到火烬,一个个的脸色,就都不大好看了。
尤其是醇王。
醇王不仅仅是被熏的难受,他还有一层别人没有的心事:进宫“叩喜”那天晚上,朝内北小街轩亲王府后花园的芙蓉榭内,他“石破天惊”,倡议应该考虑“继统”的人选,如今,皇帝侄子看来是可以平安闯过“天花之喜”这一关了,自己那天晚上的言论,如果泄了出去——这简直是必定的,落到了皇帝侄子和太后嫂子的耳朵中,他们会怎么看自己?
唉,我本来是一心一意,为了祖宗社稷考量啊!这下子,岂不是枉做小人了?反倒是那些只顾着自己名位的锯嘴葫芦们,占了便宜了!
看着烟火弥漫的景象,也有人暗自嘀咕,这个送“龙船”上天的样子,怎么有点儿像……“祖送”?
这个“祖送”,不是“饯行”的意思,是“送丧”的意思。
国丧的仪节之内,就有“祖送”这个环节,不是泛指送丧,而是专指焚烧大行皇帝生前的御用物品——意思是请大行皇帝带到“下面”去,以备不虞之需。
天崩地坼之初,百官哭灵之时,要焚烧大行皇帝生前御用物品的一小部分,此谓之“小丢纸”;到了“奉安”的时候,梓宫入陵,再焚烧大行皇帝生前御用物品的大部分,此谓之“大丢纸”。
在场的亲贵,年纪大的,都参加过宣宗的丧仪;年纪轻的,不少也参加过文宗的丧仪,都觉得,眼前焚烧“龙船”的景象,和“小丢纸”、“大丢纸”,颇为相似。
呃,这,似乎不大吉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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