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回到军机处,一进门,一直默默坐等的文祥、曹毓瑛、许庚身、郭嵩焘四人,立即站起身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探询的神色。
“皇上的体内,”关卓凡声音喑哑,“另有邪毒作祟无疑,不过,到底是哪一种邪毒,目下还在查验,我这儿也没有更多的消息——诸公就不要来问我了,我知道的,并不比脉案上的更多。”
您知道的,一定比脉案上的要多一些——这个,大伙儿心里有数,不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轩亲王“慎言”,也在情理之中,几位大军机,虽然都是满肚子的问题,可是,也不好真问什么了。
顿了一顿,关卓凡说道:“总之,局面应该很快就会明晰起来的——也就一、两天的功夫,各位耐着性子,再等一等吧。”
几位大军机,都点了点头。
“今儿早上的脉案,”关卓凡明知故问,“送过来了吗?”
文祥微微摇头:“还没有。”
当然还没有,王守正刚刚离开养心殿,现在,他和魏吉恩两个,正忙着准备给shú_nǚ和萝莉们做妇科检查呢。
“军机处,”关卓凡说,“下边儿的各个衙门,差使公务,照常办理,不能走了神儿,因此有所迁延。”
“是。”
文祥应了一声,转身从身边的桌子上,捧起一只白色的匣子,说道:“这是兰州来的电报,应该是新疆的军报。”
打开匣子,拆开奏折,关卓凡扫了一眼封口的题目,说道:“嗯,是新疆来的——又打了胜仗了。”
四个大军机,眼睛都是一亮,可是,神色依旧“庄重”——圣躬不豫,这种时候。脸上不好露出什么明显的“喜色”的。
关卓凡看过奏折,再看“夹片”,看过之后,说道:“玛纳斯打下来了——不过。这场仗枝节横生,颇有波折,倒是出乎意料,各位都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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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既是城市的名称,也是以该城为中心的一大片地区的名称。乌鲁木齐之役,西征大军收复的,仅仅是乌鲁木齐这座中心城市——又分迪化、巩宁二城。叛匪虽然丢失了乌鲁木齐城,但是,在乌鲁木齐地区,还拥有两个重要据点,一个是乌鲁木齐城西北方向的玛纳斯,一个是乌鲁木齐城东南方向的吐鲁番。
前文说过,白彦虎兵败之后,南逃至达坂城。这个达坂城,就是吐鲁番西北方向的屏障,从乌鲁木齐进军吐鲁番,一定要先克达坂城。
不过,虽然乌鲁木齐地区的叛匪主力,溃逃到了达坂城——吐鲁番一线,但展东禄并未马上提兵南下,他和刘锦棠的意见是一致的:必须先打玛纳斯——因为玛纳斯在西征大军南下的后路上,后路不靖,兵家大忌。
经过对玛纳斯叛匪实力的评估。展东禄和刘锦棠都认为,不必全军北上,轩军留驻乌鲁木齐,南向威胁达坂城。玛纳斯一役,由老湘军和雷正绾部负责。
雷正绾部先行,兵锋所指,沿途的昌吉、呼图壁各城叛匪,闻风而遁,昌吉、呼图壁皆不战而下。玛纳斯门户洞开。
刘锦棠率老湘军随后赶到,刘、雷二部分兵四出,将玛纳斯外围的大东沟、小东沟、柴窝堡、大西沟、小西沟、板房沟等据点一一拔,然后从东、南两个方向,发动了对玛纳斯的攻击。
玛纳斯分南城、北城,攻打南城的时候,十分顺利,守将黑宝才只做了象征性的抵抗,便弃城而逃,但攻打北城的时候,却遇上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守军的战力倏然增强,不但战斗意志顽强,且火力凶猛、射击准确,官军的第一lún_gōng击,被挡了回来,颇有死伤。
刘锦棠发觉情况有异,在缺乏足够攻城重炮支援的情况下,不欲反复强攻,增加伤亡,下令暂时停止攻击,飞骑向展东禄请援。
展东禄得报,晓得之前轻敌了,立即派出两个炮兵连,星夜驰赴玛纳斯。
在克虏伯大炮的猛烈轰击下,玛纳斯北城的守军终于崩溃了。
官军攻入北城后,在叛匪的尸体中,发现了身份奇怪的人士,审问俘虏,原来,就在官军开始进攻南城的时候,一支罗刹兵来到了北城,官军进攻时感受到的阻力,主要就来自于这支罗刹兵。
刘锦棠吃了一惊:罗刹人撸袖子上场了?没得到过任何这方面的情报啊,俺们吃的军粮,还有好一部分是从罗刹人那儿买来的呢!
进一步审问俘虏,终于搞清楚了:这一支罗刹兵,并不是罗刹朝廷派过来的,甚至和阿古柏都没有什么关系,这是白彦虎通过一个罗刹商人,自行在罗刹国内招募的“雇佣兵”。
不过,招募的过程,并不十分顺利,前前后后,很花了些时间,才勉强“成军”;兼之路途遥远,紧赶慢赶,不但没赶上乌鲁木齐之役,就是玛纳斯之役,也只赶上了后半段。
一仗下来,这支罗刹兵,大半都在克虏伯大炮的炮火中报销掉了。
这个关卓凡口中的“横生枝节”,为不妨碍中国和俄罗斯的“敦睦邦交”,展东禄和刘锦棠,并未将之述进正式的奏折中,而是通过“夹片”和私人信件,向朝廷和关卓凡做的汇报。
玛纳斯北城即克,玛纳斯之役便算收官,其中虽有波折,但西征大军此次作战的目的——“一在扼其纷窜以省防兵,一在下兵南路之际,防其牵缀”,便算圆满达成了。
至此,朝廷的势力,在东起甘肃肃州、西至新疆塔城的广大地区,连成了